謝凜進門之前想過屋內會是什麼樣的情況,但是在打開門的一瞬間還是怔了怔。
屋內彌漫著血腥味兒和某種他極為熟悉的味道,哦,是那瓶藥水啊。
秦玉簫坐在床邊,紅唇紅衣,裙袂邊上是藥碗的碎片,床上的人有氣無力的咒罵著,被褥上儘是藥湯和鮮血,唯有秦玉簫對咒罵仿若未聞,就那麼端坐著,眼神陰沉沉的。
“咦?味道太大了,掃興。”謝凜無視了秦玉簫的眼神,打開了門窗通風,“把你給忘了,風那麼大,你受不住吧?”
李啟明想要伸出手來指責他,可惜,手伸不出來了。
“嘖,要不死一個?”
秦玉簫看著謝凜俯下身跟李啟明說話,他的眉目間少有的出現嘲諷不屑的神色。
“你,你是……”李啟明的眼睛睜大,一臉不可置信,可下一刻又釋然了。
謝凜沒有製止李啟明的話,轉身坐在椅子上,長腿交疊,修長的手指屈起,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著桌麵,細數著李啟明剩下的時光。
秦玉簫收回目光,給了李啟明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
“哈哈哈哈,蕭家……嫡幼子,蕭……鶴歸……”李啟明一口氣沒上來,順了好久。
秦玉簫一挑眉,蕭家嫡幼子,那個大戰後被密告通敵,滿門抄斬的蕭大將軍府?怪不得前世謝凜親口說不喜當今聖上,原來利用自己趁機殺了皇帝主要是因為有這層原因在。
前世將自己送入宮中,他收拾宮外那一堆,坐收漁翁之利,若是自己沒有成功,怕也隻是他動動手指頭的事,畢竟,那時已經權勢滔天了。自己不過就“幫”他多少牽製宮裡罷了。
謝凜敲桌子的聲音停了下來,“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嘉懿公主,那他是不是可以死了?”
“他和你父親的案子有關,我是不是可以這樣說。”
謝凜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你知道的夠多了,公主殿下。”
“他死了,你要怎麼讓你蕭家沉冤昭雪。”
屋內迎來了第一次寂靜。
“所有認為我父親叛國的人都死光之日,就是我蕭家沉冤昭雪之時。”
征得權力,然後都殺光,他說得冠冕堂皇。
“你不在意天下人怎麼看嗎?”
“公主殿下,我們做的是同一件事,不是嗎?”謝凜泰然自若地給自己倒了杯茶,卻始終沒喝,“你入宮?做什麼?爭位分?拿權力?步步為營,精心算計,殺了所有阻擋你的人,然後呢?”
秦玉簫不得不承認,謝凜確實是將她看透了。她不會否認自己的惡毒,因為她確實是那樣的人。
整間屋子都通著風,一陣冷風刮過,帶進來許多白色的絮狀物,又下雪了。
“哈哈哈哈哈……”床上的李啟明發出了像開水壺一樣的笑聲,整個人都在震顫。
秦玉簫隻覺得聒噪,走到窗邊閉上眼揉著眉心,在冷風中清醒了不少,須臾睜開眼,冷冷道:“殺了吧。”
“借你玉簪一用。”
謝凜起身抽走她發間的玉簪,三千青絲如瀑布般隨風飛卷著而下,直至腰際。他直接將玉簪生生插入李啟明的心口,就穿透原先的傷口,不偏不倚。血液濺在床幔上,偏偏這少年臉上沒有一絲獰色。
李啟明死了,很痛苦地死了。
秦玉簫看著窗外飄滿天的的雪花,快戌時了吧。忽然脖子被一隻冰涼慘白的手攀上,力道不輕不重地捏著自己纖細的脖頸,“謝千鶴,蕭鶴歸,千歲鶴歸。”她聲音低沉沒有一絲複雜的感情,乾淨利落。
“殿下……”
“叫我,四姑娘。”
“嗤——那就四姑娘。”謝凜毫不在意地嗤笑一聲,手中力道加重了些,扳住她凍僵的肩膀一轉,將她轉了過來麵對自己。
長至腰際的黑發搭在身前,臉頰邊有淩亂的來不及整理的發絲,他偏著頭挑眉,“嘖。”謝凜彎曲了手指,輕微地將那幾縷發絲撩至肩後,又將手擱在她耳邊的黑發上,順著往下捋,伸出拇指摩挲了一下那節露在外頭的鎖骨。
秦玉簫喉頭一動,看著謝凜有些輕佻的神情,他的指腹有薄薄的繭,這樣摩挲激起她一陣顫栗。
身後吹來大風,好不容易撩至身後的頭發又飄了回來,謝凜耐心地撥回去,手撫在她側臉頰,低頭緩緩湊近秦玉簫的臉,二人呼吸交錯卻毫不錯亂,謝凜眯著眼觀察秦玉簫,她垂下眼,極慢地眨了下眼。
謝凜將目光放在她紅得滴血的櫻唇上,手指擦過下唇瓣,蹭出一層殷紅的口脂,在秦玉簫的眼尾抹了幾下,“好看極了。”
現在被他圈在懷裡的姑娘,眼睛裡倒映著他的身影,姑娘眼眸微紅,極乖,惹人憐惜。
“你要殺了我嗎?”
聽見好不容易“造”出來的美人張口閉口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死活,“嘖。”他若有所思地揉了揉手下的脖頸。
秦玉簫感受到他輕微加大了力度,自己現在才是被命運扼住了喉嚨。命運在她眼前通了兩條路,被他利用還是死。
可惜了,她兩個都不會選,她要讓謝凜選擇。
看到秦玉簫臉上有了笑意,謝凜頓時感覺氣兒順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秦玉簫眉眼彎彎,盯著謝凜笑著,“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不殺了我嗎?”她神色狠戾,語氣決絕。
“你知道的,都是我想讓你知道的,否則,你以為你能有命跟他說那麼多?”謝凜看著秦玉簫這副模樣,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