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簫酒量還算好,但在桌上喝了不少,此時也有些眼花,隻覺得眼前屋前牌匾上掛著的大紅色綢花不大清晰了。
天色晚了,宴席也該散了,藍田去請示了侯夫人,說她身體不適,讓她先行回府。
她上了馬車,頭靠在車壁上,皺著眉閉上眼。忽然,聽見有人在敲馬車,她撩開簾子輕飄飄地看過去,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賀洵的事還沒那麼容易,你多加留意。”
“嗯。”她懶得再多說一句話,擺擺手叫他走了。
回到永平侯府,她穿了裡衣愜意地半躺在榻上,懷裡攬著歲歲。藍田端來了醒酒湯,她喝了幾口順了順氣兒。
“侯爺夫人回來了麼?”
“還沒呢。”
她將手懶懶地搭在額頭上,想起前世選秀時,謝凜也在旁,就算這一世會有變化,他也同樣能受到皇帝的青睞,而自己,也不是上一世那個眼瞎的。她眯了眯眼眸,事到如今,隻能賭上這一把了。
這個晚上她睡得很沉。
翌日,她早早起身,重新換回了薄些的山嵐色的交領襦裙,配了一支同色的玉釵,早早向大廳走去。如今秦玉竹出嫁,長兄一直在大理寺處理新上任的事務,這府裡頭正兒八經請安的就她一人了。
剛走進前廳,就聽見側廳傳來說話聲,她聽出了一個是父親的,那另一個呢?
她舒展開眉頭,走進前廳,果然隻見母親一人端坐著,見她來了放下手中的茶盞,“身體好些了吧?”
“多謝母親關心,女兒好多了,給母親請安。”說完,她低眉順眼地福了福身。
夫人微微點點頭,絲毫不提婚事,“你父親在側廳。”
這言下之意就是讓她去側廳站站,她福身告退。走進側廳,就見永平侯坐在主座上,賀洵坐在一旁,手緊握著,看上去有些無所適從。
她一目了然,這賀洵倒是也會抓住時機。
“女兒給父親請安。”
側廳裡沒有一點聲音,秦玉簫福身累了,乾脆跪下,“女兒有罪,請父親責罰。”
“你有什麼罪?”永平侯將茶杯重重地摔在桌案上,茶水四濺。
“女兒不該私自與賀公子有交集,更不該忤逆父親的意思。”
“哼,你倒也挺明白!”
秦玉簫依舊跪著,“女兒的錯已經犯下,賀公子也算幫了個忙,我們永平侯府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地方,不如我陪父親一同聽聽賀公子的意思?”
“他已經說了。”
秦玉簫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轉頭就看賀洵衝著她苦笑。
“那父親……”
“我永平侯活了四十多年了,這幾十年來,來找我求官的不少,甚至更過分的是還想求五品以上的官兒。”永平侯憤憤道。
她抿了抿唇,賀洵總不可能這樣說。
“嗬,頭一回聽說要做個小官的,也難得令尊為我考慮了,吾兒是正二品大理寺卿,那便推你做大理寺少卿,如何?”
“多謝侯爺,小輩一定不負侯爺所望!”
“行了,你便出去吧,小四,你留下。”
空曠的側廳裡又剩下二人,“如今陛下要選秀,戶部早已提出來了,京城裡凡是正三品以上官員家中必須有一女入宮。”
她心中了然,怪不得方才在前廳母親一字未提。
“燕錦你不嫁,現下有沒有心上人,未定親,是要入宮去的。”
秦玉簫故意做出一副相當為難的表情來,扭扭捏捏地抬頭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入宮便入宮吧,女兒不怕。”
永平侯大笑,“哈哈哈哈哈,那好,皇上想必已經篩選過了,京城本地的秀女不過你們幾個,多的是小地方的。”
“是,女兒明白。”
永平侯捏著眉心,略顯疲憊,“驚蟄那日,便要入宮進行初選,你且好好準備吧。”
“是,女兒告退。”
秦玉簫走出門,心情舒暢不少,隻見賀洵還站在院中,“賀公子何不離去?”
“今日之事,多謝四姑娘。”
她出手扶住賀洵作揖的手,桃花眼亮晶晶的,卻是平淡地開口道:“賀公子該謝的不是我,是平陽郡王妃。至少,她幫你是真心的。不過,還是恭喜賀公子,賀公子,請吧。”
秦玉簫沒有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賀洵的雙眼一時間瞪大,他從前就覺得這四姑娘有些奇怪,如今她能用那樣平淡的語氣微笑著說出這些話,實在是令人費解。
賀洵反應過來,眼神複雜,作揖告辭。
她回到院子裡,歲歲正趴在那黑色大氅裡,在屋簷下曬太陽,三月初的太陽正好。
忽然,一顆小石子砸在她腳下,她不為所動,緊接著一連串的小石子落下來,歲歲毫不客氣地“喵喵”叫著。
她麵無表情地轉過身去,抬頭眯著眼看向身邊這棵桃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