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簫吐出一口氣,長睫顫抖,似笑非笑,指著自己,反問道:“你說什麼?求娶我?”
謝凜唇邊勾起的弧度漸漸擴大。
秦玉簫笑了,“哈哈哈哈哈謝凜,你瘋了!你是不是瘋了!沈秋他同意了?”
“陛下並未下旨,說——一切皆聽您的意思。”謝凜語調毫無波瀾,就像在向人陳述一件事實。
驀地,袖手旁觀的他又補了一句,“求娶秦玉簫,換長樂公主沈絮——”他眼裡帶著算計的笑意,湊近秦玉簫耳畔,“平安歸鄉。”
秦玉簫隻覺得這世間都寂靜了,腦中僅有他的這句話。
“為何求娶我?”她選擇問了一句毫不相乾的話。
“你這是……同意了?”謝凜起身,打量著她的臉,麵露訝異之色。
秦玉簫不耐煩地加重語氣,眼裡滿含憤恨,一字一句地反問道:“我問你,為何求娶,我?”
“我替大鄴打了勝仗,迎了公主,不討點東西說不過去,後來我想了想……這江山,還有美人——”謝凜冰涼的指尖戳在她脖頸上的凹陷出,“我都要。”
秦玉簫挑眉,“好啊,我答應——嫁給你。”
她明白,謝凜早已選好道路了,隻是……這條路上,他們不是利用關係,不是合作關係,亦非分道揚鑣,而是勁敵。
她冷笑,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合作關係,到最後因為目的相背而撕破臉皮,反目成仇,刀劍相向,常理之中。
若是換了她,亦會如謝凜那樣做,為了自己的目的管它什麼關係,先下手為強,不擇手段得到一切。
已是月初,秦玉簫準備搬出宮,她與謝凜的婚事已經昭告天下,定在這個月中旬,她隨謝凜出京嫁到北疆,換死裡逃生的公主回京。
她倒不在乎嫁到哪裡去,嫁給誰,無論如何,無論何時,無論天涯海角,她依舊是秦玉簫。
隻是能換沈絮回來,一箭雙雕,倒是劃算。
“藍田,沈暮呢?”
“姑娘,二皇子隨芳春姑姑更衣去了。”
她將玉蘭所出的沈德馨給蘇春照撫養,而剛出生不久的沈德音養在林瀟湘膝下,其一母同胞的小皇子沈德義,則暫時養在幾個太妃宮裡。
而她決定將漸大的二皇子沈暮帶在身邊。
“其母已逝,往事不可追。”她這樣說。
夜裡,她坐在侯府在長安的一處宅院裡,沈暮在院子裡與藍田跑著玩,出宮時,她僅帶了藍田一人,就像入宮時那樣。
宋憶也出了宮,準備護送他父親回嶺南。
“姨母。”沈暮將捧在手中的東西拿給她看,小聲喚她。
秦玉簫裹著大氅,看著沈暮小手中的那把雪笑了,“沈暮,你喜歡雪嗎?”
“喜歡!”
“等我帶你去北疆,日日都能見到雪。”
“真的嗎!”
沈暮樂得喜笑顏開,踉踉蹌蹌地跑一邊玩去了。
正當她準備練練劍術時,有人敲門走進。
“陛下。”
“姨母。”
來人是沈秋,披著金黃色的衣袍,獨自一人。
“夜深了,陛下因何前來?”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唇邊掛著的淺笑。
沈秋:“我來是想告訴您,有關張浦……我將他提拔出來,在嶺南的一處學堂裡教字,養活他的祖母。”
這在秦玉簫的意料之中,“選賢舉能,陛下英明。”
她看著眼前半大的少年,忽然想起謝凜那夜說的話,欲言又止,她要不要提醒,他的老師,對這江山社稷心懷不軌。
可若今夜不說出口,日後,她又以什麼樣的身份與立場提點他呢?
“沈秋,閒來無事,多看看史書吧。”
聽聽,她說得這是些什麼話?
沈秋一臉茫然不解,睜大眼睛看著他,隨後眨了眨眼,“好。”
“夜裡霜華重,陛下早些回宮吧。”她微微福神,轉身準備推門而入。
身後傳來少年尚稚嫩的聲音,“姨母,你放心,謝大人是我的老師,無論如何,我不會做出離經叛道,背棄師門之事!”
“沈家長子沈秋,感念姨母扶持相助之恩!”
這一刻,仿佛時間都靜止,萬籟無聲。她遲緩地回身看去,柔和的月色下,麵色莊重的少年鄭重地跪在地上,陣陣冷風裡,他脊背挺得筆直,深深一拜。
這一刻,撇棄所有的身份地位,他們隻是彼此的血親。
沈秋登基後,撫慰戰死的將士家屬,關心民生,微服私訪。地方呈上的奏折他會親自過目,聽取忠臣的諫言,提拔賢能,懲治奸佞。
侯府也忙得熱火朝天,沈秋一登基,永平侯夫婦的病立馬就好了,陳千春身為少夫人,與嫡母一同預備著秦玉簫出嫁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