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黃承彥自己的名聲在民間其實不顯,因他既不講經學教人為官做宰,又收徒嚴苛,不肯有教無類。
但他雖不如楊龐等人因廣講經學而備受追捧,但庶民百姓卻不肯說他一句壞話,蓋因黃家的田莊厚道是鄉裡鄉外眾人皆知的。
此事一出,你一個外來的兵痞子是有什麼能耐叫黃家家主對你點頭哈腰。
而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張、陳二人也難以下台,這事就在城裡這麼僵持了下來。
“賢弟魯莽,倘若那二人性情乖張不懼人言,甚至惱羞成怒傷你性命該如何······”
龐德公聽到這搖了搖頭,滿臉的不讚同。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天下各地擁兵自起,朝廷根本無力平複,便是震懾力都不存一二。
楊家跟隨黃父一同回來的私衛柳廷也道:“我家郎君也是這麼說的,對郎君這番任意妄為很是不讚同。”
任意妄為?黃承彥撇了柳廷一眼,這一看就是這小子自己心裡想的,斜著眼“哼”了一聲。
柳廷跟瞎了聾了一樣,仿佛什麼都沒聽見也沒看見,鎮定自若:“僵持近一個月,恐怕張虎、陳生坐不住時,郎君用此前送給我家主做禮的最好的新紙,寫了八個大字送與二人——”
黃月英和龐老師一大一小對視一眼,柳廷也不賣關子:
“偏聽則暗,兼聽則明。”
龐德公微微愣了一下,這是桓帝時王符王節信《潛夫論》裡勸諫君主親賢遠佞的話化用而來。既勸諫君王,難道?龐德公不由問道:“你觀陳生、張虎等人可有······”
黃承彥嗤笑一聲,“那二人盤踞襄陽不出,城內也隻敢動動嘴耍花架子,哪裡有這樣大的野心。”恐怕這句話出自哪裡都不知道。
但總歸是給了二人一個台階,據說兩人處置了亂說話的兵卒,並將那八個大字細心裝裱,就掛在了如今空了,被他們強占了的縣衙的大門上。
“你那紙,如今在襄陽城內煞是有名,可是你爹我一力破二虎的證據······”
“阿父!”
什麼!黃月英驚喜地大叫出聲,好家夥,這可真是親爹啊,這麼遠他都能給她把事辦了,絕了,讓他給裝到了!
柳廷轉過身,英武少年笑眯眯地看著興奮不已的黃月英:“女郎,我家郎君遣我前來,便是要談一談這新紙的事。此前我家郎君想與黃家主相談約定,但郎君說造紙一事是女郎之功勞,也是女郎的責任,今日隻好特地遣我上門相商了。”
黃月英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雖然黃老爹一副不過如此你沒出息的樣子,但黃月英決定都原諒他,有本事的人有脾氣那是應該的啊!
“好啊好啊,那我們······”
“好了……”黃承彥嫌棄地看了女兒一眼,“無論什麼事如今都不急,我們一路趕回來朝食都未用,先用了午膳再說·······”真是一點都沉不住氣,他轉手拉著女兒後背的衣襟把人帶走了。
黃月英帶著柳廷去了蒲園視察了他們的工廠,並將這段時間研發的各類紙張一一擺出來讓柳廷驗看,有貨的沒貨的和暫時沒貨的都要說清楚,成本計算她兩個月前就交給了菖蒲,並且進行了產品的分類定價,甚至還有奢侈品級彆的。
柳廷看起來人高馬大,英武不凡,溝通下來卻發現人非常機靈變通。具體的合同黃月英都交給菖蒲和黃安來負責,她則自己坐在書房算著利潤心花怒放。
柳廷以護送的名義來做客還沒走,黃莊門前又停了新的馬車——龐家早得了消息,知道黃家事了,來接龐德公回家了。
龐山民今年十六,是龐德公的幼子,帶著隻有十一的從弟龐統,兩個人到黃莊煞有其事地遞上了拜帖。
黃承彥自己對著黃義搖頭,你看看人家的孩子教的多有禮有節。
黃義:……
讓黃義將人領進,黃承彥一邊自己去找好友,一邊派人去通知黃月英到外書房,彆鑽錢眼兒裡盯著她的“生意”了。
龐德公聽說家人來接絲毫不意外,想來是他屬意家人來的,畢竟離家快三個月了,再待下去,他隱居的說法都不好再搬出來。
於是二人就一道去外書房,黃承彥一進門就見到一個俊朗少年,領著一個膚色有些深的半大小子,二人看到他們趕緊上前行禮。
黃承彥對著龐德公道:“這便是你家的兩個小子?”龐德公微笑點頭,他轉頭仔細打量站在前麵的少年,“你便是山民?幾年不見,我都有些認不出了。”
龐山民笑道:“山民卻還記得阿叔,黃阿叔和五年前相比竟好似沒有絲毫變化,甚至風姿更勝以往了。”
黃承彥:“聽著會說話的勁兒,確是山民沒錯了……”
眾人都笑起來。
黃承彥這時轉向那十歲上下的半小子,他沒見過龐統,來的路上,龐德公淺淺與他說了說這孩子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