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有句話說得好,子女不和,往往都是老人無德。李承乾原本對這話並無感慨,直至身臨其境後方能感同身受。
他不想追究被扯入水中之事,畢竟小孩子沒輕沒重,他實際心理年齡都快而立之年,倒沒必要糾結這點小事。
比起計較這種事,他更想回府好好睡一覺,把書給看了,練練毛筆字,為以後打基礎。
於此,當他更衣後,準備去庫房選禮物時,卻被李淵的宮人再次喚回宮殿,看著還在瑟瑟發抖,甚至還穿著濕衣服不去換的孩童,他頓時感到無語:“你不怕著涼嗎?這身濕衣服穿著很舒服?為了裝可憐,連命的都不要了?”
不等對方發難,李承乾的話像是撒豆子劈裡啪啦地傾瀉而出,他明白小孩想要裝可憐的心思,但他不理解為何李淵不讓這孩子去換衣服,端個火盆在這就有用了?這會的醫療條件很好嗎?感冒在二十一世紀都還屬於絕症範疇,藥物都隻有輔助作用,全靠自身免疫力扛。
“業兒,聽到你大郎說的話了嗎?”李淵開口,宮室裡有因梁郡王落水而燃起的炭火,在旁的宮人已備好衣物,隻是小家夥耍性子不願換,再加上李元吉經常將長子送到身邊相伴,李淵自然是寵慣了這孩子:“去吧,衣服換了,等會讓太醫令去給你瞅瞅。”
“我不!”李承業眼底含著眼淚,像是還要再大哭一場的模樣:“翁翁偏心!明明是大郎拉我下水,您不說他,不讓大郎給我道歉,就讓我讓著大郎!翁翁偏心!翁翁不喜歡業兒了嘛!”
即便眼前小孩哭著向老人撒嬌賴皮,但李承乾卻沒有分毫波瀾,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所謂的業兒是誰,還是係統貼心提醒:【宿主,您可以用5積分換人名提示器。】
有這玩意肯定得換呀,李承乾當機立斷簽下同意書,一瞬,他再次看向小孩的時候就看到對方的名字,以及相應與自己的關係,這孩子是他的堂弟李承業。
“翁翁怎麼會不喜歡業兒呢?”在兒孫問題上,李淵向來習慣於和稀泥,亦或者會偏向弱勢一方,相較於李承業的可憐巴巴,李承乾的坦然自若顯得格外突兀:“這樣,朕讓大郎給你道個歉,你也給你大郎道歉,這事就算是了了。”
“為什麼我要和他道歉?”李承乾並不吃這套各打五十大板,他眉頭緊蹙,明明是幼童模樣,卻意外讓人覺得說出的話格外可靠:“是承業撲過來沒站穩,致使自個落水,我還想拉住他,沒拉住才一塊掉進去,從始至終與我沒有關係。”
邏輯清晰,有理有據的話將李承業想要反駁的話堵的死死,小孩嘛,說不過可以撒潑,這也不算丟臉,他哇的哭了出來,聲音響徹整個宮殿。
想著還在偏殿等著要商議修訂唐律的裴寂等人,李淵隻覺得頭大,想斥責與次子一般倔強的李承乾,又覺得方才那孩子像極了二郎平日模樣,而且說的話清楚明白,無端申飭怕是有損翁孫的感情,但偏頭看向哭得慘烈的李承業,畢竟是常年伴隨身旁的孫兒,又狠不下心。
這不能怪,那不忍怪,於此,心生煩躁,李淵板著臉命令:“既然你倆都沒錯,那就是伺候你倆的奴婢不儘心,來人,把伺候兩位郡王的奴婢一乾人拉下去杖三十。”
“翁翁!這於理不合,他們並沒有做錯,況且,他們還把我們救上來,屬於有功之人,翁翁是明君,必然不能這樣功過不分吧?”李承乾立即上前阻止,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因為彆人的錯而讓無辜之人蒙受災難。
“齊王到!”門口宮人的稟報聲,與李元吉的聲音一並傳來,“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看來平時二郎沒少教我這大侄子巧言令色。”
站定在李淵麵前,李元吉行禮,得以免禮,先含沙射影地罵了幾句奴才不會照顧主子,讓奴婢帶李承業更衣後,毫不猶豫轉頭看向李承乾:“你剛才的意思可是在指責陛下對錯不分?合著全天下就隻有你父子二人最明事理?”
幸虧有係統的外掛,才不至於讓李承乾躊躇稱呼,不甘示弱,抬眸望著長輩:“四叔,你這話好沒道理。承業突然的舉動,誰能有所防範,這屬於意外,怎能歸責於他們?更何況,他們在第一時間就開展救援,即便不能算是有功,但也不該歸罪。我想著承業年齡小,玩心重,本不想計較這事,但沒想到承業居然倒打一耙。”
麵前幼童說出一番有理有據的話語,李淵眼眸一亮,身板都忍不住坐直,這一舉動自然是落在李元吉眼中,他眸色不悅,嗤笑開口:“承乾這嘴好生厲害,黑的都能說成白的,他們身為奴婢,就該伺候好主子,而今兩個主子都落水,豈不是失職之罪?況且我是你的長輩,二郎就是這樣教你與長輩頂撞的?怪不得他近日行事越發狂妄,連陛下的話都不肯聽。”
即便是麵對幼童,李元吉絲毫沒有心軟,一個坑接著一個坑挖著等李承乾,李淵未開口阻止,這次他召李世民回來,也有敲打之意,並且,他也有些期待一直沒向他求助的李承乾會怎麼處理。
李承乾並不想爭執一時口舌之快,他明白封建社會的法律製度基本上都是為了一個目的——維持地主階級統治農民的權力,可他不甘心放棄那些活生生的人:“四叔,即便他們是奴婢,可他們也是人……”
“承乾,”李元吉冷笑出聲打斷:“律法有雲,奴婢賤人,律比畜產,你是非不分,難不成是想要替你阿耶收買人心?”
李承乾沒有理會,他放棄說服李元吉,直直看向李淵:“況且,今日之事與他們無關,更與阿耶沒有任何乾係,隻是兩個孩子之間的玩鬨,可四叔多次胡亂攀扯,究竟是想做什麼?昭烈帝說過: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四叔隨意將責任推給旁人,縱容承業為小惡,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四叔這樣是真的愛子嗎?還是借著兒子落水的由頭挑撥離間?”
這話說得毫不留情麵,直接把李元吉架在火上烤,氣得他都沒心思想為何一個幼童能知道那麼多典故,他上前幾步瞪著李承乾,“你這孩子越說越放肆,我得替二郎好好教訓你!”
“夠了!”就在李元吉準備抬手打人時候,李淵嗬斥道,“乾兒不得無禮!那是你四叔!元吉你也是,乾兒是你的侄兒,你怎麼還和小孩吵起來了。”
“對不起,翁翁,”李承乾立即借坡下驢,他懶得與說不過就要動手的李元吉多費口舌,他的目標是為了保住那些人,而不是爭奪輸贏:“您方才不是賜我許多東西嗎?我能否用這份恩賜換那些奴婢不受罰?”
李淵對於李承乾猶如翻書的態度感到驚愕,但他隻是以為小孩子心軟,畢竟路上遇到個年歲差不多的孩童流浪都會施以援手,他招手讓孩子站在麵前,柔下聲音:“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李承乾頷首,那算是他為數不多高考後還記得的典故,大多數還是因為陪媽媽一塊看電視劇才溫故知新,可現在得重新編個理由,“這些是阿耶阿娘經常教我們的道理。”
李淵摸了摸李承乾的頭:“乾兒真棒,那你還學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