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翎輕輕問:“是誰?”
她的聲音在晚風中破碎,“老師,你喜歡的人,是誰?”,她重複了一遍,壓低的尾音透出淡淡殺意。
祝知鉉沒有回答。
“是你寫在花燈上的那個人麼,淮玉…?我並沒有查到這麼一位,還是……戈阿爾蒂?”
“老師,你也有親手教她下棋對嗎?難道你沒有發現她看你的眼神越來越不對了嗎?他們胡人最是開放,老師,你教她那麼多是在養虎為患呀!”
“老師,你不會不明白的,將相和,將之帝王如何?”
情緒翻湧間,軒轅翎越說越偏離章法,尖銳的話語像淬毒的刀子一般射出。
“她有摸過你的手嗎、她有親過你嗎?還是她能讓你高興,讓你歡愉呢?鮮卑人最擅長那一套勾人的術法,但是老師,我也可以的,我……”
“軒轅翎!”,祝知鉉厲聲打斷了她的話,悶聲咳嗽起來,本就蒼白的麵頰因為憤怒染上了一層薄紅。
“你在哪裡學來的這些話,你也可以什麼?!”
“你可是天佑的皇帝,你如何能……!”
“第一,教戈阿爾蒂兵法,是為你、為天佑的江山,她現在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不是麼?第二,祝家三代忠良,我從未想過……咳咳……”
“老師……”
“彆過來”,軒轅翎咳得胸膛一陣鈍痛,竭力穩住語氣,冷冷道:“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
她單手將東珠項鏈摘下,又與腰間軒轅翎送給她的裝著虎符的那隻香囊一同舉到軒轅翎麵前,雙膝跪地行了個大禮:“賞賜規格過重,還請陛下莫要折煞了臣”
“你知道裡麵裝的是什麼,對嗎,老師?”
“是”
“我曾以為我也能庇護你,老師,但攝政王倒得太快,然後是戈阿爾蒂……我以為,它在我們手中都是一樣的”
“臣擔待不起,還請陛下莫要折煞了臣”,祝知鉉重複道。
軒轅翎輕輕說:“那,老師有沒有發現這香囊是我親手繡的呢?”
本該浪漫的一夜就凝固在這沉重的氛圍中,軒轅翎的視線落在枚香囊上,忽然注意到上麵染了幾滴暗紅。
“老師?”,軒轅翎話音一沉,迅速握住她剛剛捂唇的手,果然看見掌心有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眼淚霎時如斷了線的珍珠落下,“老師、我……”
祝知鉉強硬道:“臣身體不適,現在可以回去休養了嗎?呆在宮中,臣惶恐”
軒轅翎的淚珠一頓,“好、我命人送老師回去”,她哽咽著,又小心翼翼地去拉祝知鉉的衣角,“老師,至少,將香囊留下,不要討厭我……”
祝知鉉睫毛緩緩顫動,爾後是低低一聲歎息,她收下那顯然癟下去一塊的香囊,妥協道:“今夜您醉了,我也是”
“您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以後還會遇到很多很多,等您真正長大了,就會明白什麼才是愛,那時自當有人陪伴在您身側,但那個人不是我”
待她走後,軒轅翎一個人凝視著她消失的背影良久,才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了一個笑,眼睫尚掛著晶瑩淚珠,喃喃自語道:“可是,你也說過,想要的必須爭取,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老師,我不會輸的”
往後數日,祝知鉉不但刻意與軒轅翎保持距離,也有刻意對戈阿爾蒂疏遠,每次會談時她甚至會主動安排軒轅翎安插在相府的探子在一旁伺候,以此讓她安心。
但軒轅翎依舊高興不起來,隻能在空閒之餘折磨折磨‘攝政王’玩兒——噢,現在該叫他呼延烏尤了。
案卷查明,呼延烏尤與軒轅熙是一母同胞,陰險的呼延可汗竟是將自己育有一子的寵姬送給了天佑皇帝。
軒轅翎裝作還是以前懵懂無知的模樣,說一定會來救皇叔,好讓他在黑暗都地下室裡依舊心懷希望,不至於死得那麼快。
再設計誘騙來他曾經的心腹下屬,當著他的麵慢慢殺死。
她笑著告訴他,“你一定會下地獄的,但不是現在,也不會太快,有感受到傷口在潰爛嗎?那一定很難過吧,讓「我們」來幫幫你吧~”
她拍了拍手,阿蓮諾便從黑暗中走出,她特意穿了後嵐祭祀大典時才會穿的禮服,盈盈一舞。
阿蓮諾大抵和她的妹妹阿蓮娜長得極像,呼延烏尤看見她時遠比看見下屬慘死還驚恐,片刻愣神後才強裝鎮定,“是你……你是那個女孩的姐姐……?”
阿蓮諾冷笑道:“哦,你知道我?”
他扭曲的笑了一下,“你妹妹的滋味,我可還記得呢,她一直有在喊啊,姐姐救我——不過是你們自己沒保護好她,怎麼要怪到我頭上?”
“是你們的大祭司自己將女人獻上,隻是價格沒談攏罷了,黃金、絲綢、茶葉,我的下屬缺了你們哪一樣?這本該是一場完美的交易,但凡她乖一點,等待她的該是無上富貴,也不至於……哼”
阿蓮諾眼中含淚,閃出憤恨的光:“小偷、惡魔,你說謊!”
他此時依舊掛著上位者特有的譏諷的語氣:“偌大後嵐,隻有你一個舞姬來尋仇了?你何不回去問問你爹得了什麼好處,你們神前供奉的香火,可也有我的一份呢?”
阿蓮諾氣得渾身發抖,軒轅翎輕輕拍上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