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的火焰在胸中灼燒,火舌舔舐著咽喉,黎述低垂眼睫,緩步從牆角走出來,沐浴在月亮的清輝下。
看到黎述,陸西沉怔了怔:“是你?”
黎述手背在身後,狠掐了一把手心,仰起頭,望向陸西沉。
單純無辜的神態猶如水彩洇濕畫紙,自然而然地浮現在臉上,仿佛為此刻演練過無數次。
“你……你是誰?”
陸西沉凝視著黎述的臉,眼神有如鋒利的手術刀一般,極具侵略性。
下一刹,一道蠻橫的力量就挾勁風襲來。
黎述僵住,並沒有躲開,而是任由陸西沉冰冷如扳鉗的虎口掐住他的脖子。
嘭的一聲悶響,後背撞到潮濕的院牆上,隔著衛衣都透著一股涼意。
陸西沉的力道控製得完美無缺,剛好卡在讓黎述痛苦不堪,又不至於直接擰斷他的頸骨的點。
“嗯……唔……”
黎述吃痛,低聲叫疼,音調清軟黏糊,雙腳近乎離地,顴骨因窒息暈起病態的紅暈,屈起手臂擋在胸前,兩手抓住陸西沉小臂,去掰那骨節分明的手指,卻一點兒也掰不動。
衛衣袖口滑落到臂彎,手腕瑩白,有如月中聚雪。
陸西沉的目光在他手腕內側停駐,瞳孔黯了黯,一觸即分。
“……放開我。”
黎述會裝得很,緩慢地眨了眨眼,讓眼淚以一個最漂亮,最脆弱的弧線沿腮邊滑落,最好能在陸西沉手背落上幾滴。
淚意朦朧間,陸西沉那張挑不出毛病的俊臉都有些麵目可憎了。
可黎述怎麼也沒想到,在他這麼做之後,陸西沉扣住他脖頸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示弱的招數不管用了?
還是今晚的小陸總,又換了口味?
肺葉裡空氣愈來愈稀薄,燒灼般疼痛,這時,黎述才意識到陸西沉可能是來真的。
呼吸越發困難,黎述的理智也在隨時間流逝。
眼下黎述麵臨兩種選擇,要麼跟陸西沉殊死一搏,要麼賭陸西沉不會殺他,賭陸西沉需要他,對他有所求。
畢竟,若是陸西沉真想殺他,根本不需要用掐人脖子的方式浪費時間。
年少時,無人機的嗡嗡聲給黎述留下了耳鳴的老毛病,尖銳的嗡鳴像用細長的冰錐一寸寸鑽入腦額葉。
咿——
瀕死之際,黎述再次聽到了那死亡的嗡鳴——
陸西沉遽然鬆手,黎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新鮮空氣湧入喉管,卷起一絲甜腥。
“呼,嗬……”
黎述大聲喘氣,就像要把肺葉嘔出來一般,指尖死死扣入泥土,指甲蓋都被青苔染綠。
他匍匐在地,發絲微微顫抖,周身蒙著一層懼意,心臟卻砰砰狂跳,毖湧出碳酸氣泡般的狂喜。
他賭對了!
在陸西沉眼中,隻能看到黎述逆時針走勢的發旋,發絲間圓潤的耳垂,以及頸側駭人的青紫指印。
他搓了搓指腹,像在回味抵住黎述喉結的觸感。
“名字?”陸西沉居高臨下地問。
黎述眸光微閃,反問他:“你又是什麼人?詭異?”
陸西沉不發一言。
“不太像呀,詭異不會問這麼多有的沒的。你也不是玩家,屍體沒法兒接入腦機,更不像經過了義體改裝,版本還沒更迭到活死人……唔,這麼說,遊戲出bug了?”
黎述自言自語,聲音不大不小,正好鑽進陸西沉耳朵裡。
陸西沉眉心一跳,不知為何,對黎述完全不記得他的樣子,生出了幾分慍怒。
不記得便不記得,他也不是很有興趣當著直播鏡頭找黎述算舊賬。
哢噠,子彈上膛。
冰冷的槍口抵住額頭。
這招立竿見影,黎述舉起雙手,擠出僵硬的微笑:“您彆衝動,有什麼想知道的問我就是了,保證老實交代。”
槍口沿著眉骨往下滑,描摹姣好的五官,唇珠按下去一道淺淺的凹陷,抵住黎述下頜,稍有不慎,就能讓黎述腦袋開花。
陸西沉抬了抬眉毛,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我叫黎述,燕都大學的學生,這回來山陰村……嗯,做學術研究。”黎述吞咽唾沫,視線黏在陸西沉扣住扳機的食指上。
“燕都大學?”陸西沉嗬了聲,“繼續。”
“村子裡不太平。”
黎述壓低聲音,把山陰村的情況掐頭去尾給陸西沉說了一遍。
末了,黎述抬起清清亮亮的眼眸,用羊羔一樣無辜的眼神望向陸西沉。
“我不知道你是誰,來山陰村有什麼目的,但你剛才殺了那隻詭異,又對我手下留情,說明你一定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能不能請你幫幫我們……在觀落陰儀式結束後,帶我們離開這裡?作為回報,我會把每天調查到的東西告訴你,保證不會有絲毫隱瞞。”
這高帽扣的,讓人聽不出他在試探。
陸西沉不為所動:“誰都能查到的東西,換個人問也一樣,你的性命並沒有價值。”
確實不太值錢,黎述撇嘴,抿起一個自嘲的弧度,不僅不值錢,還是個贗品!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但即使是不值錢的爛命,也要拚儘全力活下去。
“那你把我殺了吧。”
“?”
黎述原地坐下,開始耍賴:“什麼垃圾遊戲?幾個新人對上一堆詭異,等級一個比一個高,一個賽一個難纏,現在又多了個上來就拿槍指人的冰山臉NPC,一點遊戲平衡都不講。不玩了,不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