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死地來,往死地去,義無反顧地擁抱死亡。
“……瘋子。”
距離太近,陸西沉也不好再動槍,隻得跟黎述肉搏。
瞬息間,兩人已交手無數次,在鏡頭前劃出殘影,隻餘肌肉筋骨相撞的悶響。
黎述出手極為狠辣,陸西沉偏過頭,避開黎述摳挖他眼球的右手,鉗住黎述手腕,往反方向一掰,便聽到哢嚓一聲,腕骨竟被生生掰斷。
但陸西沉沒料到,黎述右手腕折了,被他扣住鎖骨,束縛在懷中,居然還不肯罷休,趁此機會用肘關節用力往後一懟,直擊左肋下方,這個位置一旦中招,就是脾臟破裂的下場。
拳拳到肉,殊死一搏。
每一招都是殺招!
不太對,陸西沉右眼皮跳了跳。
他看過黎述的檔案,一個在一區土生土長的私生子,由妓女生母撫養,日子不算寬裕,但也足夠黎述吃飽穿暖,全須全尾地長大,成長路徑皆有跡可循,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擁有遠超常人的武力。
除非……
陸西沉垂眼看向黎述,紫色瞳孔中冷光凜冽,殺意儘顯,寬大的手掌扣住黎述喉嚨,清淺的呼吸在他手中消逝。
除非檔案有誤,除非……
黎述不是“黎述”。
倘若如此,就意味著在集團無孔不入的森然統治與監控之下,有某些環節出現了鬆動。
陸西沉古井無波的心難得掀起波瀾,對眼前這隻“狸貓換太子”的狸貓生出了一絲興致。
他鬆開對黎述的束縛,但也沒完全撒手不管,而是單膝跪在黎述肩胛骨上,把人強行壓製在地。
“鬆手——!”
黎述腰身彈動,像一條案板上的銀魚,正欲原地暴起,眉心卻被冷硬的槍口抵住。
砰!
一枚銀藍色子彈沒入黎述額頭。
頃刻間,黎述渾身發熱,血液沸騰,鬱結於心的戾氣仿佛被一股融融春風吹散,雲銷雨霽,待看清楚身前的人後,腦子也清醒了。
清醒到才溫熱起來的血液瞬間冰涼,恨不得把自己打暈。
【精神力23/40】
“……你,”黎述思緒飛轉,緩緩抬眸,眼底卻浮現出一絲迷茫無助,他輕咬下唇,顫聲問,“你是誰?”
陸西沉不大給麵子,環抱雙臂,冷冷地斜眼看向黎述,甚至都懶得戳穿這拙劣的把戲。
裝失憶失敗,黎述裝腔作勢出的乖甜模樣猶如糖霜般融化,流露出幾分較為真實的疲憊與放鬆,嘴角垂下來,眼皮微闔,籠罩著一股朦朧的懨懨的氣質。
“是你啊,我當是誰呢。”
黎述捂著小腹,艱難地挪到陸西沉身旁。
也不知陸西沉使了什麼異能,讓他從精神力急遽下滑的危局中解脫出來不說,骨裂的肋骨和受創的臟器竟有愈合之勢,氣血充盈,定痛生肌,小腹酥酥發麻,連嘴角的劃傷都開始恢複。
“哎,屍體哥,剛才我沒對你做什麼吧?”黎述問。
陸西沉一言不發。
“咳咳,”黎述也不嫌尷尬,嘴角滲出血絲,“要是有什麼不恭敬的地方,你彆介意,我也不是故意的……”說著,仿佛脫力一般,自然而然地倚住陸西沉。
陸西沉身體一僵,黎述的衣服破爛臟汙,卻仍然傳來溫暖的體溫,腰身細窄,觸感柔韌,一隻手就能輕鬆握住。
他沒有把人推開,而是慢條斯理地將額發往後捋,冷聲說:“陸西沉。”
黎述怔忡:“什麼?”
“名字。”
陸西沉的語氣沒有絲毫情緒,不像自我介紹,倒像在品鑒葡萄酒,但黎述還是從中聽出了一絲不滿,簡直又無語,又想笑。
這一晚上,他先被王婆婆追殺,再跟陸西沉打了一架,早就沒了力氣,陸西沉倒是精力旺盛得很,還有心思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索性將下巴擱在陸西沉肩頭,湊近去看那人。
雖然在副本裡是一具屍體,說話又難聽,但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生得怪好看的。
難怪長這麼大都沒被人套麻袋揍過。
驟然拉近的距離,讓陸西沉渾身不自在,又聽到黎述輕輕柔柔地問“哪個西,哪個沉”,溫熱的呼吸濡濕耳根,立刻意識到黎述是故意的。
也許黎述想當著鏡頭給他難堪,甚至,連不記得的他都是裝的。
一個慣於以身體謀取好處,渡過難關的家夥,哪怕有再不得已的緣故,混進上城都是沒安好心。
陸西沉的目光太過森冷,黎述見好就收,坐直了身子,拉開距離,抬起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跡,選擇主動交待情報:
“我們在山裡找到了王婆婆的墓,還……嗯,怎麼說呢,見到了王婆婆本人。”
清甜的聲音宛若小溪,在溶洞內潺潺流淌。
陸西沉聽他說完今晚的遭遇,心中已有計較,難得起了談興:“山陰村有一批村民吃了王婆婆的屍體和墳土,導致部分異化,但這些詭異藏在人群中,它們不主動異化的話,你們無法分辨,更談不上解決。”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
黎述嗯了聲:“把村子裡每個NPC都殺一遍,或許是個辦法,但那是下下策。”
“還沒等你們殺到真正的詭異,就已經打草驚蛇了,時間上也來不及。”
“而且……”黎述小臉緊繃,神情嚴肅。
陸西沉轉過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而且,那樣直播間容易被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