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閒帶兒子季飛揚上淩府大門。他聽說淩飛要進京都,正好想去京都走一趟。
淩老爺引季閒入屋聊。
十歲的季飛揚在院子裡逗弄小淩雲。
季飛揚人高腿長,因常年習武身姿矯健。小淩雲還不懂好賴,卻也知道纏著這個飛揚哥哥玩。
季飛揚逗弄小淩雲,笑道:“小阿雲,過來,哥哥給你帶了禮物。”
小淩雲看向他手裡會抖動的竹蜻蜓,踉蹌著上去捉蜻蜓。
季飛揚逗弄他一會就給了他,摸著娃兒的毛頭,笑道:“小阿雲,哥哥也要進京呢,聽說京都的女人美,哥哥想去見識一番。到時候,哥哥帶你一起去聞香辨玉,如何?”
小淩雲不解他意,學著話音,口齒不清道:“香……香……香香,魚魚魚……”
季飛揚哈哈大笑,十歲少年已有風流瀟灑的神采。
談完事的淩老爺送季閒出來,看到兩人逗玩的場景。
淩老爺笑道:“這一路有你們父子陪著老夫和孫兒,老夫對前路的擔憂就放下了。小淩雲有飛揚陪著玩兒,更好。”
季閒的深眸藏色,含笑道:“小阿雲的資質不錯,到京都後拜我為師,四五歲時就可以和飛揚一起習武。”
“嗯。如此,多謝。”淩老爺拱手道。
季閒搖了下頭。此去京都必要有一個合適的身份才行,返京大人的孫兒武教習就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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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裡,青驪山的一眾人已經名揚大周南部各大道府。
寨首李雲起帶人殺入五縣,奪取大批土地,隨後聚集大批民眾攻入岩陽城。以岩陽城為據,在北安陽的三寸不爛舌的助力下,禹季和宜醉等人的幫助下,拉攏了一大批官民。隨後,李雲起就帶人殺入臥秋道府的府城秋落城,徹底占領了臥秋道府。
當年,三道府爭搶的九烏山路在李雲起斬殺臥秋道府一眾司徒、司馬、司空後直接接管此地。
他自號為青天伏龍大將軍,揮刀向勝爭道府殺去。
勝爭道府的司徒上折入京都,祈求派兵支援,卻被境內號稱軒轅旁係的月輝君攔下。
月輝君乃是當今聖上往上推數代後的旁親後裔,在幾代人的積累下,月輝一族在勝城屬地建起偌大的軍隊人脈,隻等一個自立為王的機會。
臥秋道府民反,正好給月輝君這個機會。他直接把勝爭道府的折子改為幫京都平叛的請求令。
京都的大宰輔風子鸞得悉後,鑒於風瑤騎兵誅殺儒門後在民間的口碑不好,直接上奏軒轅帝,應下月輝君此事。
軒轅夏封月輝君為周鼎大將軍,不予一兵一卒,就讓人家去平反。
月輝君豈會在乎京都的兵馬,自逆仙一戰後軒轅兵家敗落。風瑤騎兵在當年鳳棲手上還有點名頭,如今不過是他風子鸞擁兵自重的門把子,不堪一擊。
有此諭旨正名,月輝君直接擁兵而起。他偏就避開李雲起的鋒芒,將九烏山路的官道讓給李雲起,由他借道直奔京都。
而月輝君反倒吞並與勝爭道府相連的三道府(荷卿道府,風華道府,南輝道府),一時間月輝帶領的部隊成為南部地區的最大勢力。
此形式下,南輝道府往南的南蜀道府直接以地勢為要,宣布自立。
如果南蜀道府的司徒還聽京都的調遣,勢必要穿越臥秋道府或者南輝道府才能上京……在這種形勢下,不自立就等著被當刀使。
南蜀的人自上古以來就生性散漫,不喜打架。
外麵亂成一鍋粥,他們也能據地勢之要守住家門而不出。南蜀地形特殊,以一高崖山道守一城之要,根本不怕月輝君的軍隊從南輝道府攻過來。
隔壁的南旋道府聽聞南蜀自立,道府掌文政的司徒心下戚戚然。但是,南旋西麵有十萬大山相隔南蜀,而北上臥秋山脈接壤臥秋道府。倘若也學南蜀自立,勢必成為李雲起南下的理由。所以,南旋道府安居為上,以靜製動。
李雲起在聽過禹季、宜醉的分析後,將南旋道府作為後備糧倉的存在,沒有南下攻堅。
南旋道府的東麵和南麵全部臨海,可謂是絕地。李雲起若要南下,南旋道府根本無力抵抗他。
他也已經磨刀霍霍向北,名曰:北伐。
風子鸞得知月輝君的舉動後向軒轅夏保證平亂,帶領風瑤騎兵親自南下征戰。在洛川江畔與李雲起的兵馬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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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淩飛帶上孫兒淩雲並殷羅和掬梅,以及季閒帶季飛揚,一眾人架馬車出綠風郡。
出城半裡,綠風郡內的一眾百姓夾道歡送淩飛。
淩飛看向一張張父老鄉親的臉,不免老淚盈眶。他懷抱孫兒淩雲朝眾鄉親躬身回禮。
季閒帶季飛揚看到這樣的場景。
他向兒子歎道:“如若為官者都像你淩飛大伯,實乃天下百姓之幸。”
季飛揚的重點可不在這。他笑嘻嘻道:“爹,你以前讓我跟著小阿雲叫爺爺,這會怎麼成伯父,那我不是比小阿雲長了一輩?”
季閒的虎目一瞪,直接把兒子唬噤聲。
淩飛帶淩雲上車後,一行人以三輛馬車向東北出發,路過十裡長亭。
淩度不在人群,卻有一挽釵的柔弱婦人攜帶一乾下人並兩兒一女,朝不停的馬車遙遙拜送。
淩飛從掀起的馬車簾下望出去,最大的男兒比季飛揚都要年長,心下不禁氣苦。他長歎一聲,放下車簾,抱起身旁的孫兒喲喲哄著。
從綠風郡沿官道出發,途徑南旋道府的府衙所在南旋城,又名早春大城。
南旋道府的司徒申丹經下人通報後,趕赴城外途徑的官道口,從此地前往海口,可以撐船,經洛川江入海口,北上京都。
申丹見淩飛帶人下車,趕緊迎上去道:“淩飛老弟啊,自你升為綠風郡守,我們已經三年未見。”
淩飛帶人向他拱手拜道:“司徒大人,失禮了。”
“哎哎,淩老弟、諸位彆客氣,我已令人備下酒菜為諸位踐行,這邊請。”
申丹等候在此必然是有事交待,吩咐一句後自有人去招呼淩飛所帶的一杆人去吃喝歇腳,而他則帶淩飛進入送歸亭,坐在一桌清席前。
淩飛看向桌麵,了然於胸。“李雲起來過了?”
“是。著我交秋糧,予他的隊伍和風瑤騎兵作戰。哎。”申丹歎了聲,去執酒壺。
淩飛先起了壺,給他倒滿,再給自己滿上。
他舉杯道:“司徒大人,當年若非你的幫助,淩飛無可能還活著。今日若非你幫忙居中調度,淩飛無能在五陵縣站穩腳跟,亦沒有機會北上進京。
此杯,淩飛敬你。”
“慚愧。這一切都是孫老的意思。當年,五陵縣周邊被你治理得僅僅有條,何知魚一力舉薦你為綠風郡守,乃是你政績斐然、為人清正所得。我算不得什麼功勞。
今日你能有此行,更是孫老在京都斡旋。為了送此調函入南旋,他是費了不少波折。老哥在此等你,既為送行,也為請托。”申丹喝儘酒,搶在淩飛前拿過酒壺,再給兩人滿上。
淩飛也明白他的意思,直接道:“為了李雲起、前方的臥秋道府,為了交的糧。”
“是。我們南旋地方偏僻,偏偏是個靠山臨水的絕地。
唯一的道口就是臥秋道府,如今臥秋道府被李雲起把持,他已成氣候,致使官路不同,你等隻能靠海出行。
我托大,年長你幾歲,申丹在此請淩老弟一事,如果上京問起南旋,申丹此心為君,忠於大周、愛於民。如此苟延,隻為一城百姓,不得不為。”
申丹說著,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淩飛重重地頷首,按在申丹放在桌麵的手,感慨道:“申丹老哥,若你不介意,我便如此喊。”
“不不,使得使得,論起出生、經曆、學識,是我高攀了。”申丹趕緊道。
淩飛擺手,歎道:“我雖是京都人士,卻因得罪權貴被貶南旋偏地。但是南旋民風清朗,更無窮山惡水出刁民之說。
如今調令直抵綠風郡令我回京。然而,我對大周形勢一知半解,實則,我心中有數,此趟回京是福禍難料。
你的意思,小弟明白。若是,臥秋李雲起南下,南旋勢必不保。但為一府百姓,不得不屈。”
申丹點頭,正是這個道理,可是誰又想跟著反呢?
屆時,李雲起南下,作為一府掌管行政民事的司徒大人,為轄內的道府百姓,不得不從了那李雲起。
如今借糧,來日李雲起兵敗,借得就是人和地了。那時才是最難的時刻。
若風子鸞真得平叛成功,風瑤騎兵直入南旋道府,南旋百姓乃至三僚(地方司空、司徒、司馬)就成同株的叛亂罪人。
申丹肯幫淩飛周旋,正是留南旋眾人一線生機。
他等候在官道外,送彆淩飛,與他說明,也是為了此。回頭上京真得問起南旋諸事,淩飛能幫南旋道府表個態啊。
兩人就當前的形勢互通了有無,隨後淩飛的馬車再次起程。他們一行人過早春城,直達海口。
早已安排的船隻等候在沿岸,眾人換乘後以海船前往。如此行動,既避開臥秋道府的李雲起叛亂軍,也避過了江北的風瑤騎兵。
大宰輔離京,京都的三公才好運作。風子鸞可以允許淩飛在南旋活著,卻不會允許他北上入京。
淩飛師承天機山,乃是大周軍神後繼者。他被貶、被調用,絕不是毫無道理。淩飛一行人的船穿過沿海的學海海峽,到達北方的星海道府。繼而經過沿途十道府,才抵東都城,再經東都轉往京都。
路途之遙,他一行人走近一年才抵京都。
後世有評:帝師入都過千府,姻緣千裡係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