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恭喜太女殿下。稟太宰,西行關大捷。摩爾人往寒雪關退逃。”
“太好了太好了……”
“京都的危機終於解除了。”
……
淩飛出列道:“此時,燕地兵馬若繞過秦連長牆北段,阻截摩爾人西退之路……”
“報……”
司空李源接過朱紅急報,在風子鸞的示意下當堂拆解。觀後,他震在原地。
他仰麵看向空空的龍椅,再及沉目望來的太女金簪,再至威嚴的風子鸞,環顧眾多好奇的朝臣,向風子鸞行禮後遞上急報。
他遞去的手從微顫到大顫,幾拿不住急報。
風子鸞嫌棄地睨了李源一眼,一把拿過信紙細瞧。然則,他觀過後瞳孔大震,怒喊道:“淩飛,你該當何罪?”
淩飛一震,接住砸來的急報,上麵隻有一行字:
“北地三道府(北盛、北延、北海)聯合反了。”
北地寒災,大批民眾凍餓而死。
三道府地界餓殍遍野、路有凍死骨,軍人收都收不過來。如此境地,如何做?等朝堂撥響銀?笑話。
那就搶,南下去搶。
“報……”
李源猛地回過神,喊道:“報什麼報,招進來說。”他這才發現聲音已經顫抖得不成樣子,掩袖輕咳了兩聲。
“稟諸位大人,石鳴春帶著他的大軍搶了西戎人的東西,沿秦連長牆向北逃了。”
有些官員當即鎮不住,當堂跌坐在地,失了儀態。
淩飛急切道:“此前戰報不是說石鳴春將軍帶了三萬人馬嗎?這三萬人都沿秦連長牆逃了?那……摩爾人呢?”
“石將軍的副手們一直說有這麼多人,但實際上他們一騎三馬,聽聲音多,實則不過五千騎左右。
西麵的摩爾人搶帶大量的財物、糧食,以及鎖綁男女為奴。他們這隊伍走不快,被石將軍趁機衝亂。
摩爾人且戰且退,後來帶走了吃糧和財物退返寒雪關。但是,石將軍的隊伍……打了摩爾人,搶了他們的東西,拉著那些百姓往北地去了……”
風子鸞當即一腳踹向淩飛,將他踢跪在地,怒喝道:“淩飛,你引北地兵馬入都劫掠,千古罪人。”
百官噤若寒蟬。
風子鸞赤目欲裂,仰頭看向站直的金簪,大聲怒喝:“回六卿寮所再議。”說完,他快步走出大朝堂,向官祿道奔去。
一眾官員抹著汗、顫著腿,尾隨風子鸞而去。
沈長清去扶淩飛,卻怎麼都拉不起人。
他低聲耳語道:“淩大人,彆這樣。太女還在上麵站著呢。”
淩飛這才抬頭看向站得筆直的金簪,挪了膝蓋向她行跪磕大禮。
金簪緩緩地走下台階。
半道上,她回身看向高高在上的龍椅。盤踞金椅的兩條巨龍像是這世間的紛雜繩索,緊緊地纏住她的心。
她暗暗地深吸口氣,毅然去扶起淩飛。
“少保大人,此時不是自責的時候,西戎遭天災,北方又如何能避免?說來都是朝廷無能,發不出銀子、撥不出糧餉令北地有了異心。”
沈長清幫著扶起淩飛,歎了聲道:“今逢亂世,我等諸人竟……”察覺手腕被淩飛捏住,他連忙收了口。
金簪扯唇角,淡定道:“孤帶你們去六卿寮所。”
淩飛和沈長清愕然地睜大了眸,不解金簪的用意。
“如今,孤已經說不出‘大周’這個堂堂國名。北地自立一事關乎京都地區的存亡。既然,山不來就我等,我等去就山。”
金簪說完仰首挺胸,率先向六卿寮所而去。
皇權麵子是什麼?
那是和平富有時的景上繁花,如今這般田地,再顧著那點虛無的東西,不如直接散了吧。
沈長清和淩飛對視一眼,各自苦笑。
風子鸞還需金簪的血統和名義,沒將她拒在六卿寮外。不過,六卿內殿沒有金簪的位置,她得站在風子鸞的下手,聽著各大臣的建議。
第一派,舉朝奔赴東都,與夏夔帝合在一處。大家在一起,力量大,扛得住日後北方南下的舉動。
第二派,出動風瑤騎兵,攔截石鳴春,減少京畿附近幾道府的百姓損失。
第三派,按兵不動。北地三府反了,也是如西戎人一樣搶東西。他們搶夠就會回去。
餘下一些不吭聲者,大概是怎麼樣都可以,先顧好自家。此番波濤之下,又有多少人在打著逃離京都、保全家業的想法。
淩飛聽他們將“搶百姓”三字說得如此輕易,真是怒不可遏。他想要發作,卻見金簪的麵色鎮定而沉著,也漸穩下來。
風子鸞敲擊桌麵,撇了金簪幾眼,沉聲道:“本宰令楚甲子為風瑤副將,由他帶風瑤騎兵西行寒雪關,注意摩爾人的動向。另,派駐軍嚴守北地燕門關,不令燕地兵馬南下。除此外……”
他如狼的目光從諸多官員的身上掠過,涼薄的唇角略勾,冷笑道:“招兵買馬,重組強軍守城。如今,京畿遭逢大劫,國庫空虛,百官皆有私田糧場,諸位大人聊表一下,慰勞新軍以及騎兵吧。”
“這……”嘴快得出了一聲就不敢再吱。
餘下眾人私下互看,紛紛向風子鸞行禮。
“各去寮所做事。”風子鸞威嚴下行,百官不敢多言,各自散去。
他看向垂目欲走的金簪,覷著她的背影道:“殿下,請回天機宮用太女印鑒寫一封出征詔。楚甲子乃是楚劉素的長子嫡孫,也是楚家僅剩的男人。這世上還能調的動他家的人也隻有殿下您的名義。”
金簪不言,跨步而去。
【名義,乃是大周太女的名義,而非金簪本人。論忠君,誰能抵得過楚家。
然則,太保三子先後死在西征摩爾人、苦守寒雪關的戰役,楚家欲奪回西六府三城而曆代不得。太保楚劉素老來也戰死英雄大道西行關。
如今……輪到他家僅剩的孫子麼。】
天機宮內,沈長清不免為楚家捏把汗。
淩飛亦是沉默不言。
金簪提筆寫下出征詔,隨即又將寫好的詔書扔了。她拔下頭簪,刺破指尖,以血代墨在太女詔上書寫。
“殿下……”
“殿下……使不得……”
南葉和杜鵑、沈長清和淩飛紛紛阻止金簪此舉。
金簪卻固執道:“太保楚劉素對孤有恩。當年正是他、孫太傅和祈太師三人將母後、孤送上如今的位置。
據孤所知,楚甲子是楚家唯一剩下的男丁,楚府中也隻餘一名老太君。
如若他此次答應出征,生死未卜,不以血書何以平太君之怒?”
“殿下血書,豈不是逼他一定要去……”沈長清說到這不免啞口。
金簪凝目,毅然以血指寫完。
【是,孤就是要逼他去。風瑤騎兵乃是大周最強的兵馬,是最後的屏障。風子鸞肯召楚甲子入風瑤騎兵,這是孤的機會。】
指尖的刺痛令金簪皺緊眉宇。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身的血可以這樣冷,不僅不為楚甲子說話,還要親手將他送上一條絕路,逼楚家的孤祖獨孫入絕境。
“沈少傅,由你帶宮侍前去吧。”她將出征詔寫完,將旨遞給沈長清。
南葉趕緊幫她止血。
杜鵑幫著沈長清在詔上蓋下太女印鑒。
淩飛目送沈長清離去,看向金簪道:“老夫輕狂了,請殿下降罰。”
“無錯何罰?當日,風子鸞不肯再損風瑤騎兵,不令兵馬西行。若非你的建議,摩爾人早到京都門下,何來這月餘的太平。驅狼逐虎之策,怎麼用都是用。
如今,風子鸞惜命,不肯再領兵出征,招楚甲子入騎兵營。這是楚家的機會。
若他自此能歸來。爾等與孤無論如何都要保下他。
對了,請少保將這份手稿轉交令孫。
如若他能趕在楚甲子出征前製出來。那麼,即使戰勝不了西戎,也能守住寒雪關、震懾北延三府,替孤、大周爭取些時間。”
淩飛親手接過厚厚得一捧手稿,粗略觀之,詫異道:“這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