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的雙眼發直,不自覺地欣起唇角,被突然出現的季飛揚一把扯近牆下。
“你小子怎麼回來了?”季飛揚看著哄鬨一團的宮牆上,伴隨鼓聲減弱,一切紛亂開始明顯起來。
“我想知道筒弩……嗚……”淩雲被捂住嘴,拿眼直瞪季飛揚。
“快走,要亂了。”季飛揚一把架起淩雲,將他放在肩頭。在周圍禁軍搜查、風瑤騎兵包圓外圍街道前……步出西宮門廣場。
“剛才的金芒箭矢,她要殺上麵的人?”淩雲覆在他耳邊低聲道。
“殺太宰。樓上的人因逆光看不清楚,她又用罩紗引走百姓的目光,背對人群,所以樓下的人也不甚分明。兩側下麵的人就不好說,軍儀和虎賁軍、宮侍宮女在牆頭,雖距離頗遠,但也不好說……哎,這都不重要。
我不理解,有人替姓風的擋箭。若我沒看錯,那個人應該是……是她宮裡的女官。”
季飛揚的腦子裡一片漿糊,將淩雲放在歡喜樓外,急聲道,“這裡是風子鸞的地盤,你先進去坐一會,等到外頭靜下來,才可以出來。記住,千萬彆回府。”
“為什麼?”淩雲去抓他,卻發現他像風一樣卷出去。
西宮門外的廣場上,人群終於亂了。
風瑤騎兵逮住形跡可疑之人就抓起來,反抗者就地正法。
一旦出現鮮血,人群開始踩踏哄鬨,京都司徒府衙為百姓說話,卻被風瑤騎兵的人直接砍傷。
喧囂哄鬨聲震天,隻有零落的鼓聲在響起。
祁縉雲的眼淚滑落下來,他知道這一行動,卻無法原諒另這麼多無辜人卷入其中的自己。
城樓上,有人驚叫,有人哭喊……混亂中,軒轅帝被韓丹和辛無疚急送下宮牆。
軒轅皇後朝身邊的掌宮姑姑使眼色。宮妃隨皇帝下城樓,有人將月舒絆了一下,導致公主軒轅金香和月舒一起滾落下石梯,撞在前頭緊跟皇帝的麗妃和皇子軒轅金驤腳跟,連帶軒轅帝都向前撲去。
下樓口一片哄亂。
此時的宮牆上,南葉躺在風子鸞的懷裡已經進氣少,出氣多,看起來奄奄一息。一隻金色的長箭穿透她的甲骨,刺破風子鸞的外袍,露出金絲護甲的顏色。
這就是普通刺客殺不死風子鸞的原因。這是玉鳶在離開金宮前,私見金簪時透露的秘密。
風子鸞身穿金色護甲,護脖子護身,刀槍不入,無法行刀劍刺殺之舉。
南葉因疼痛而用力的長甲掐進風子鸞的手掌,扣出一絲皮肉血沫。
“彆怕,本宰一定救你。”風子鸞並不在意這點連小擦傷都算不上的血絲。
他活了大半生,先前吃苦後來發家,多得是人辱他罵他嫌棄他,也有人求他畏他愛他,唯獨沒有人替他擋箭赴死。
感動之餘,他也惱恨今日數度被行刺之事,直接令風瑤護衛:封禁全城,隻進不出。捉拿刺客,可先斬後稟。
“你們將她送去……送去天機宮,傳醫正高廷之救治,快。”
“太宰,你的手……流血了。”隨身內侍緊張道。
【傷口鮮紅,並無毒素。】風子鸞一觀手掌上連指甲蓋大小都沒有的皮肉傷,直接道:“無礙,快去宣。”
此時此刻,樓上樓下一片混亂。
登令樓上的金簪看著喧鬨逃命的人群,空無一人的宮樓高台,將掌心緊握的透明絲帶隨手一鬆,任由它洋洋灑灑順北風向南飄去。
這絲帶也沒飄到彆的地方,向南落在歡喜樓的二樓窗口。
淩雲一把抓住順風而來的絲帶,翻來覆去地觀察後眼前一亮:“這是……北地稀有的雪蠶絲……原來,她是利用這個刺殺太宰?但是,太宰沒有中箭啊。”
天機宮內,高廷之被威脅了。他被迫給南葉診治,瞧著虎視眈眈的風子鸞,無奈道:“這……陛下在城樓下摔了,下官身為醫正,得過去看著啊。”
高苗出來道:“太宰大人,南葉掌宮是女子,由我來替她診治吧。”【放祖父離開吧。】
風子鸞就是不放人,令旁的太醫前去招呼皇帝、妃子,隻道:“姓高的一家人,本宰問你,這箭矢可能拔出來?”
高苗無奈,上前檢查一番後朝高廷之道:“祖父,空心的金箭。”
風子鸞已經向護衛下令:“全城搜捕藏金之人,尤其查找能製作出箭矢的鍛金作坊,發現後一律羈押,送入司寇刑獄,嚴加拷問。”
下屬領命而去。
高廷之和高苗互相看一眼,取出一把金剪卡在箭矢末端的羽尾處。
高苗不忍道:“南葉掌宮,你忍住……”
昏昏沉沉的南葉迷糊喊道:“殿下……殿下不要登樓……求陛下成全……”
這句話是為了昏迷時不露餡,她已練習不知幾千幾萬遍了。
風子鸞瞧這陣仗,上前拂開高苗。
他攬住南葉,從懷中取出一把削金斷玉的好匕首。他以此匕首,用力地一劃拉,金箭斷成兩截。
金子偏軟,容易被斷。
高苗上手握住穿透身體的斷箭,暗吸口氣正待拔出,被風子鸞一把按住。
風子鸞沒看高苗臉色,朝懷裡麵無人色的南葉低聲道:“本宰親自替你拔箭。如若你能活下來,此後榮華富貴任你取用。高廷之,你來,準備好了?”
“是。”高廷之令高苗將止血藥、傷藥,棉布等備在手邊。
風子鸞暗吸口氣,握住箭鏃一端,猛得往後一拔。斷箭隨血水奔湧而出。
“啊……”南葉在迷糊中都感受到莫大的疼痛,雙眸怒睜後徹底昏過去。
“金箭?”風子鸞握著拔出的半截箭矢,撫摸尖頭的精鋼箭鏃,冷笑道:“箭杆純金,可令射手大力而不斷杆;箭身中空,可減份量、射程更遠,起碼五十丈開外的射程。
來人。速查距離宮樓五十丈內外的可疑人士。另外,搜捕京官府邸,給本宰找出那個大量出售金子的人。”
“喏。”又一護衛領命而去。
“傷口的血水在變慢漸少,太好了。”高苗欣喜道。
“好。果然是命大之人。”風子鸞都笑了。
待金簪的鸞駕回到天機宮,正見風子鸞居於正殿上座。她的目光落在他結痂的小傷口,披上杜鵑拿來的罩衣,垂眸躬身道:“太宰。”
“太女回來得正好。有一事,本宰待與你說:風瑤騎兵調查得出,箭矢從你那邊飛來,可有見到什麼人在人群中射出金箭?”
“……孤……一直用心舞蹈,未曾察覺。這……怎麼……剛才宮樓上混亂,難道不是父皇計謀得逞、笑而離樓?莫不是……有人行刺?”金簪的雙眸微紅,懵懵地看向杜鵑。
杜鵑聲淚俱下,哭訴道:“南葉上宮樓替殿下求請……誰知飛來橫禍,南葉為太宰擋箭,此刻生死未卜。”
“南葉……嗚……南葉……”金簪疾步去尋,被上前的風子鸞攔住。
她麵上的肌肉忍不住輕彈,帶點懼怕和惶恐道,“太……太宰?”
“太女在登令樓上豪言壯語,豈有如今懼色?”風子鸞懷疑地看著金簪,凝目在她的發髻金釵,又落在她胸前若隱若現的金色花紋。他伸手一掀,將披在金簪身上的罩衣掀落。
“啊……”金簪一把摟住胸口,被杜鵑抱了滿懷。
【嗬,男人!】
杜鵑厲聲哭喊道:“太宰大人,殿下為此事哭了好久,便是想出此法挽回一點名聲而已啊……嗚嗚嗚……殿下……”
風子鸞的目光從那金色的羽翼花紋上收回,冷笑一聲後恢複平靜的眼眸。他沉沉道:“太女,好生養著你的掌事宮女南葉。來日本宰迎她入府為妾。
哈哈哈……”他大笑著跨步離開天機宮。
金簪在杜鵑的懷中側身,冷冷地盯住他的背影,直至人消失。
她推開杜鵑,任由袒露的肩和大半的前胸暴露在光下,側眸道:“南葉呢?”
“在偏殿。”
金簪聞言,疾步而去。
入殿後,聞得高苗說有救,金簪心下一鬆,垂目落下淚。
她背過身去,緩緩道:“請高醫女竭力救治她。無論用何藥。”
“喏。”高苗應下。
此時,高廷之已跑去乾明殿,看望軒轅帝。
這夜,京中人心惶惶,無數人被抄家罰沒家財,不少人橫死街頭。
太女金簪仿佛高貴的神女下凡,也是將京都陷入地獄之境的魔女。
淩雲趁夜色回到淩府門口的長街,被季閒給抓過去。
兩人躲在角落,看見殷羅、掬梅等一乾家人被風瑤兵帶走。
“嗚嗚嗚……祖父……”淩雲使勁得踢打季閒,卻無論如何都脫不得身。
他嗚嗚地叫喚起來:“祖父,我的祖父呢?”
此時的淩飛剛步入天機宮就被禁軍護衛抓起來,被送入司寇刑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