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愛人 牛頭馬麵:我眼瞎……(2 / 2)

她垂下眼簾:“我知道,你過得很辛苦,我隻是……擔心寧寧。”

許振峰:“我會儘一切努力去彌補,跟她解開誤會,照顧她長大。”

“那就好,我便安心了。”

溫言的影子越來越薄,似煙雲將要散去,許振峰幾近崩潰,揮手卻抓不住她:“言言,你要走嗎?”

溫言眼中滿是疲憊:“我被困在這裡太久,就像是被裝進了透明的瓶子裡,看著仇恨和孤獨翻湧起巨浪,慢慢吞沒進我身體裡,日複一日沒有儘頭,我太累了。”

許振峰哀求道:“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悠長的歎息落下,溫言眷戀地看著許振峰:“這輩子時間太短,以前總是跟你吵架,沒來得及好好過日子,可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成為你的妻,若果有來生……我們再補過。”

她伸手撫在他臉頰,聲音如花落般縹緲:“我會等你,你可一定一定,要找到我呀。”

溫言的臉龐如月光碎成的雪,風一吹便散開,散成漂流星河,蜿蜒在叢林。

許振峰手足無措,托著那不存在的微光,淒慘的目光轉向羅澤:“大師,你幫幫我,幫我留住她。”

羅澤搖了搖頭:“這是溫言為你聚起的魂相,她太弱,支撐不了太久。”

羅澤抬手,那來自樹稍上悲戚的風突然變得溫柔又小心,魂相碎片被一點一點卷起,隨波逐流徜徉至掌心。

羅澤握住它們,慢慢走進叢林,走到一顆不起眼的鬆樹下。

他彎下腰,將這一抹微光,送入土地。

“溫言就在這裡。”

許振峰踉蹌著過來,雙漆跪地,用手扒開枯葉雜草,刨開泥土。

羅澤站在身邊,看見他的眼淚一滴滴落在地上。

羅澤將沾血的紙片扔過去。

時間不多一分不少一秒,陰時陰地,借月破陣。

壽盒露出來的瞬間,罡風颯遝,幾欲將人掀翻,迷漫在森林裡的大霧擰成旋風,仿佛被天神的手拎起,又重重甩落,落差之間人似被強力威壓在胸口,透不過氣來。

羅澤就在這幻境抽離的片刻,油然生出一種脆弱,仿佛他正懸於生與死的邊緣,肢體僵硬,睜眼無力,他蜷縮起手指想要抓住什麼,卻徒勞無功,隻能眼睜睜看著生機流逝如大江東去,轉瞬成空。

萬念俱灰時,心中隱隱生出些模糊的眷戀,他拽著這眷戀,遲遲不肯撒手,直到有人在他耳旁低聲哄。

他說:“你安心去,我會找到你。”

那聲音悲傷又堅忍,仿佛他正站在迎來送往的忘川渡口,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心碎與彆離。

羅澤心臟狂跳,猝然睜眼。

迷霧散儘,皓月當天,五步開外茂林消失,露出黑漆漆的湖水。

畢長淮不悲不喜站在水邊兒,輕輕蹙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幻覺太真實,以至於羅澤再次看到畢長淮,竟然感到些許心虛,他兀自走過去,站在他對麵。

羅澤生了副好皮相,五官精致線條流暢,但若是非要在雞蛋裡挑點骨頭,便是這張臉有些嚴肅,以至於他不說話單單看著你時,就像是在生悶氣。

畢長淮還以為羅澤是來吵回籠架的。

其實羅澤也無話可說,隻能找茬:“你不是剛過望氣,怎麼還能收鬼?”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畢長淮笑了一下:“再說,這鬼又不凶。”

沒你凶。

羅澤沉默了一會兒,心道編吧你就,早晚把你本事給試探出來。

“龍虎山有你這號人物?”羅澤查戶口來著。

“不敢忝列門牆,外室弟子而已。”

……

那就是查無此人了。

“嘁。”羅澤承認自己就是來找事的。

還好畢長淮修養好,環顧四周,緩和一下氣氛:“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還是等等吧。”

羅澤望著鬆樹下許振峰抱著的壽盒:“溫言魂魄將散,暫不易挪動,我們先把水裡的電路給拔了。”

***

第二天一大早,司機王先生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某個陌生的駕駛室裡,窗外是荒郊野嶺。

他迷迷糊糊下車,看見路旁停著一溜車,前兩輛是老板的越野,後一輛救護車。

醫護人員將許老板團團圍住,試圖勸說他躺進救護車接受治療,刻不容緩。許振峰執拗不過,隻能將手裡的東西放在越野副駕座位上,並向他招手。

“誒。”小王感覺哪裡不對,但還是回應著跑過去。

他看見憔悴不堪的許振峰對他道:“把溫言送去祝佛寺,羅大師會跟你一起去。”

溫言?大師?小王渾身一激靈。

朝副駕瞥了一眼,清清楚楚看到一個方方正正的帶著新鮮泥土氣息的盒子……

……

一些不那麼美好的記憶跳進他腦海——昨天半夜,他好像見到了一個女孩兒,眼睛大大的,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草叢裡,沒有腿……

這邊許振峰能量值已耗儘,被護士催促著急匆匆上了救護車,沒能察覺小王心不甘情不願魂不附體。

小王僵在那裡,一動都不敢動。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做什麼?

他腦袋沉沉,幾欲升天,忽聽身後哢噠一聲,越野車後門被人推開,似有人從車裡走下來,推了推他胳膊,用細細的聲音喊他:“王哥。”

小王轉頭,看見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姑娘,披著頭發,露出尖尖的下頜,那雙又大又圓又無辜的眼睛,正緊緊盯著自己。

小王雙膝發軟,往地上一跪。

“你不要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