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澤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下屬麵前栽這麼大個跟頭。
他更沒有想到,自己會在下屬麵前,被人給公主抱了起來。
牛頭馬麵:我沒看見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
羅澤已經出離了憤怒了:“放我下來!”
“你確定?”
畢長淮朝腳下看了一眼,忍著笑,作勢要將羅澤放下。
羅澤被他笑得心裡發毛,低頭覷一眼黑沉沉的水,突然就想起方才殺伐而過的電流,身體一僵,下意識鉤緊他脖子。
畢長淮眼中笑意更甚:“怎麼,你不願意?”
“你……”羅澤臉燒得通紅。
畢長淮眼見著小貓將要暴起撓人,趕緊轉身,在一眾醜萌手辦眼觀鼻鼻觀心的注視下,抱著羅澤上岸,放在八角陣中。
“還有許先生!”羅澤指著泡在水裡的人。
指揮畢長淮好像是件挺順手的事,哪裡有見死不救的活雷鋒,羅澤給自己找借口。
畢長淮側過臉看著黃土埋到眉毛的許振峰,不情不願,但還是慢吞吞走過去,把人拖上岸。
羅澤趁機以最快的速度把金符給收了,這臉麵不能再丟了。
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古人以鑽木取火取代天火,今人以電機發電代替天雷。
羅澤在地府待久了,記憶中的法陣咒語還是古典那一套,殊不知道法與時俱進,不引天雷也能開啟引雷陣。
落陣者將玄學與科學相結合,在水中鋪設電路,電路的開關便是這個法陣的陣心,被幻境捕獲的人,一腳踩進水中,立刻觸電落水,呼救都來不及。警察來查也入不了陣,隻會當做意外。
怪不得沒有一點征兆,突然給來了那麼一下。
這是作弊!人心不古啊!誰能想到!
羅澤為自己挽尊,轉眼便見畢長淮胸前口袋裡的辟雷符。
“……”
想我國服第一羅判官,竟也有技不如人的時候,好氣!
許振峰沒死成,上岸後吐得跟噴泉似的。
子時馬上就要到了,羅澤從口袋裡翻出沾有朱倩血液的紙片,拍了拍許振峰:“喂,許先生……解開封印需要仇人血、情人淚,麻煩您……”哭上一哭。
這還是挺教人為難的,尤其是許振峰正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許先生,許先生……”
羅澤又是掐人中又是幫他順氣捶背,奈何許振峰身體狀況著實不爭氣,連咳帶嘔,眼神發散得能裝下整個宇宙,耳朵愣是聽不進一個字。
羅澤歎了口氣,也隻能試試planB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管事先準備好的芥末,猶豫著直接灌嘴裡,是不是太不人道。
如果許振峰事後翻臉,他也認了,全當為趕進度犧牲客戶體驗了。
羅澤舉起芥末管,就像舉起炸藥包,英勇就義一般正要往許振峰嘴巴裡捅,餘光瞥見畢長淮束手一旁,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這斯文敗類,羅澤瞪他。
“咳咳。”畢長淮終於拾起了自己謙謙君子的人設,開口道:“這樣做,是不是有點殘忍。”
“你有彆的辦法?”
羅澤覺得畢長淮十分欠懟,雖然這人剛剛救他一命,但也當著他下屬的麵讓他丟儘了臉。
算扯平,他大人不記小人過。
畢長淮搓了搓鼻尖:“我剛剛,在路邊兒收了個無法度化的野鬼,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所說的溫言。”
羅澤高高舉起的芥末管慢慢垂下。他其實召喚過溫言,卻無果,原來是被畢長淮收了。
“你不早說!”羅澤有點想打人。
“你又沒問。”畢長淮祭出無辜臉,挑釁的那種。
兩隻小學雞對峙著。
羅澤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這人白長得溫良恭儉讓,其實蔫兒壞!簡直禽獸不如。
“溫言,溫言在哪兒?”正陷入沉睡的許振峰卻突然睜大眼睛。
“哦,這兒呢。”
畢長淮將手伸向口袋,許振峰眼睜睜看著他把溫言從兜裡掏出來,啊不對,是把錢包從兜裡掏出來。
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如今收魂魄已經用不著葫蘆和乾坤袋了,拿個帶法場的錢包就行,還能順帶裝錢裝符紙。
錢包開了口,飄出來一抹白光,薄如蟬翼,弱如輕紗,婉婉落地,舒展成一人高。
“言言!”
許振峰剛剛還半死不活,這下子突然打了雞血,踉蹌著站了起來,朝溫言撲去。
然而溫言卻穿透他的身體。
許振峰呆呆地望著空蕩蕩的懷抱,像是抱著瀕臨驚醒的黃粱大夢,他不可置信地轉身,凝望著溫言。記憶中那個溫香軟玉的枕邊人,如今已剩薄薄一縷魂,近在咫尺,觸不可及。
溫言看著故人,千言萬語凝在心頭,淚光忡忡。
“言言。”
許振峰伸手托著她臉頰,小心翼翼,就像捧著一潰即散的月光。
溫言的麵龐依然是二十多歲的模樣,可她的目光卻已蒼老,聲音繾綣如歎息:“我知道,你會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我來晚了,你受苦了。”許振峰哽咽著。
溫言輕輕搖頭。
許振峰滿心痛楚,恨不得隨她去了。
“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沒有保護好寧寧,我今天才知道,是朱倩……”
“噓。”溫言的手指劃到他唇邊,有限的時間不該花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我的時間不多,都過去了,振峰,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