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浮垂著眼眸,似是覺得滑稽,良久,慢悠悠的說:“你且跟我走。”
小鬼便不由自主的跟上他,“木頭人”搖搖擺擺消失在破爛茅草屋,留下河神,滿耳朵都是嘰嘰喳喳的“哪個廁所炸了”。
“……”
眾所周知,孟婆的湯是個“狗不理”。
鬼差們委婉的提及這個問題,總能在孟浮“啊”“哦”“嗯”“好”的敷衍裡偃旗息鼓。
敷衍是真敷衍,但他下次還能熬的更綠,鬼差們隻能笑臉迎人。
但他們也心想,你可拉倒吧。
綠色的屎那也是屎。
無常在旁邊應景的嘔了一聲。
轉而封閉了五感投入到嘮嗑的隊伍裡。
好幾個無常聚在一起說起勾魂的趣事,你方語罷我登場,在屎味兒衝天裡不知怎麼就談的也越來越“重口味”。
一會兒爆料出某個謝家白無常捉了個男豔鬼後他的搭檔黑無常散夥了,據說黑無常咽不下這口氣偷著報複,隻等著春宵一刻值千金……事後,白無常萎了,拜黑無常的福,全地府都知道了。
完事還解釋,豔鬼自然是個豔鬼,就是脫了衣服不能說一樣勾魂,隻能說毫不相乾。
——為什麼?
——挺好的,蛆都是白白胖胖的。
——還有呢?
——發酵了唄。
——不止,還滴水呢?
——聽說水都是綠的。
這一度讓黑無常懷疑這是個把自己晾乾了的水鬼,還是形成了巨人觀的那種,當然,他覺得另一位主角白無常也是這麼理所當然覺得的。
然後就是一個猛男嚶嚶嚶,“不聽不聽,愛我就要愛我的屍體”類似於此類的。
能不痿嗎?
這都能愛的死去活來,隻能說真勇士敢於麵對挑戰。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當然還有對時下最熱門的話題吵得嘰嘰歪歪。
比如鬼在閒得慌的時候也總喜歡討論一些恩怨情仇,好比“我愛你,你愛他,他愛她”的狗血幾角戀情,又比如孟婆和月老一同出現時總是讓人深信不疑的認為他們有一腿。
當然,孟浮要辟個謠,他隻見過月老一次,就那唯一一次也不見廬山真麵目,然後隔幾天就從彆人嘴裡聽見“月老和他的小嬌妻”諸如此類的謠言。
孟浮:“……”
嬌妻不嬌妻的不重要,重點是孟浮聽見了容易手抖,且湯更綠了,那一段時間他還格外積極,成功開發出了廁所2.0版本,每天盯著來投胎的鬼,看誰的目光都帶著點“你綠了我”的感覺,任誰都這位月老的風評向來是讓人敬而遠之那一掛的。
他不綠彆人,但他會給彆人帶綠帽子。
……
孟浮送走了小鬼回來便聽見這一出,眉目間頗為冷酷無情,手裡的勺子在湯裡使勁兒攪和了幾下。
臨時搭建的賣湯棚子掉了下來,砸的過路的鬼嗷嗷的叫。
孟浮看了一眼,拿著一堆奇奇怪怪的瓶子攪和進湯裡,味道更感人了。
成功的吸引了一眾聊的熱火朝天的鬼差。
他正麵對著一群噓寒問暖,隱隱還在往上增長的鬼,無常聽見他甕聲甕氣的對著蜂擁而來的一眾鬼說了句,“不礙事”,慰問的鬼不覺得敷衍,還刺激的仿佛蹭到了正道的光。
無常一邊感慨“有錢真好”,一邊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還沒說話就被連連對著孟浮“噓寒問暖”的鬼給淹了下去,話裡話外都是問他為什麼還不升職。
孟浮聽了屹然不動,往橋頭一坐,魂似遊離天外,倔強的抱著他的鍋和爐子,鍋裡的味道連路過的狗看到都想過來嘔一口。
無常表示理解。
因著接近重大的日子,時間前後要投胎的鬼就多了,即便不投胎,也要離開忘川,進入黃泉地界。
沒辦法,誰讓黃泉獨有黃泉界把守,又不如同閻羅殿那般威嚴,至於忘川,過會兒就進水裡了。
無常想著這一茬,湯見底了,被耳邊勺子哐嘡撞在鍋底的聲音撞回過神,格外清脆,敲的無常呼吸漏了幾拍,不覺把目光落在外頭彌漫的濃霧之下。
奈何水裡多是小鬼那樣的人頭,偶爾有些穿著奇怪的家夥,這便是大名鼎鼎的錯道鬼,錯道鬼是回不去原位的,歸位要走黃泉門,黃泉門輕易不開,開就是極樂盛宴,階梯上的白骨累累,都是消失在黃泉門的前行者,沒有人知道他們有沒有真的回去,但反正是沒有回來過的。
鬼差們也開玩笑說,如果有人願意給走後門,也可以當他沒有提過這一茬。
但殊不知,得到什麼也要失去什麼。
“奇怪?”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三千界律法萬千,天幕之下任何一點變動都不容小覷,怕是有大事將近,天在示警。”
無常笑,剛想說“你最近是在背律令警言篇”,突話到嘴邊,頓了頓,拐了個彎,“你聽見他們說了些什麼?”
孟浮緩緩搖頭,目光略微不自在的轉了一下方向。
落到奈何橋上,橋上跟著一條長龍。
無常隻當他靦腆,也看向奈何橋,在心裡粗略估計橋上的鬼,估計出一個心驚膽顫的數字。
鬼群擠的亂糟糟的,活似是陰間版的“清明上河圖”,好幾個管治安的鬼差被踩的上竄下跳,橋上的鬼其實並不密集,因為有鬼差管治安的緣故,還尚好,但是鬼也不少,鬼一多,自然什麼魑魅魍魎也出來了。
無常退到一旁,忙著打招呼疏散一些,還在招呼著,聽見奈何橋突然“呀”了一聲。
“月老也在橋上。”
隨即它嚶嚶嚶了起來。
然後無常餘光看到孟浮身形仿佛是頓了一下,隻一下,又以為是錯覺,再一回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橋妹子轟隆一聲塌了。
無常們忙的像個被鞭子抽打旋轉的陀螺,這一下都給震懵了。
啊……
月老破財。
孟浮抱著他的鍋和爐子,恍恍惚惚紅紅火火,無常離得近了,還聽到他嘀咕。
——我的快樂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