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仗隊、鼓樂隊在迎親隊伍前,迎親使者居在其中,後麵跟著迎親官員、太監、侍衛,出正門,會同皇後儀仗,抬上大批的禮品。
唐家率全家老小,在大門口跪接迎親隊伍,迎親使者高聲宣詔,接下來新娘身著戴鳳冠霞帔,跪受金冊、金寶,待吉時到。
鞭炮聲、鑼鼓聲響起來震耳欲聾,他們出去的時候,新娘跨出了門檻,大紅的禮服流光溢彩,手執一把孔雀羽扇,發間流蘇碰撞叮叮當當響。
看她折纖腰以微步,明眸皓腕,指如蔥根口如含朱丹,肌若凝脂氣似幽蘭,垂眉間,流光似雨灑下,便是美輪美奐。
一行人吹吹打打,滿街掛上了紅綢,舉國上下如節慶盛典,張燈結彩,十裡紅妝所到之處皆是羨慕。
經年往事全部回溯。
這是大周皇後的結禮。
孟浮混在人群中,半截袖子空空的,一身嫁衣已經深的看不出顏色,他有些茫然的站在人海裡。
這一次的回溯不在房間裡。
他的耳邊是百姓羨慕的聲音。
一說他們郎才女貌,天賜良緣。
二說她是天底下最有福氣的女人。
他又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似乎是從一個很空曠的地方傳來。
“一願郎君千歲……”那聲音幽怨的令人心陡然一涼。
再一聽,聲音又不見了,孟浮隻覺得四肢覺得毛骨悚然,生起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
這時迎親的隊伍宛若一條赤龍,傳來鑼鼓喧天,百姓羨慕的聲音,一會兒在說祝福,一會兒有人在喊。
不知怎的這份喜悅就感染了所有人,孟浮的嘴角也止不住想要揚起,仿佛被喜氣洋洋的氣氛扯了起來。
那周邊隱隱約約傳來銀鈴聲,似是掛在屋簷上,似是掉落在風裡,卷起來又揉搓在一起,呼呼呼的風如刺錐刮過耳朵邊,夾雜著生硬又難受的碎屑。
他目光癡迷又好奇的在人山人海中穿梭,臉喪著,嘴角被扯開笑的表情,腦子裡一半是倒黴透頂,一半是風聲的引誘,但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如此。
但他心想這樣是不對的。
孟浮想要壓下上揚的嘴角,他想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都失敗了,腳步跟隨著儀仗隊的移動而緩緩靠近。
正與嘴角鬥爭著,脖子上傳來一絲痛感,腦子裡錚的一聲,拉斷了某根弦,他心有餘悸的遠離了人群,看著花轎的目光有些心驚。
他摸著小龍的腦袋,心裡無不慶幸:幸好霍邪還在。
接著,孟浮片刻不敢停,琢磨起這事來。
按說能把一場婚禮記得這麼清晰,必定是生前最難以忘懷之事,更甚者或許那個真正的共情人就是死在這天,記憶之最深,最難以忘懷,也最痛恨。
但是很快,喜樂聲戛然而止,他們迎麵撞上了那駕“小宮殿”。
盛大的結禮一虛,孟浮跨下的步伐還沒有落地,一刹那仿佛鐘聲落地,颯的靜謐了。
人們成了雕塑,臉上喜悅的弧度簡直一模一樣,像極了那天來為他梳妝的侍女。
車軲轆的聲音在響。
“嗒嗒……嗒嗒……嗒嗒嗒……”
咚咚咚。
天暗了。
結禮的隊伍被夾在中間,前方是“小宮殿”,後方是十六台的大花轎,三個新娘誰也不讓誰,但勝在人多,浩浩蕩蕩一條長龍,沒有人知道儘頭在哪裡。
進不得,退不得。
他們又開始熱鬨了起來。
街上起了白霧。
白霧靠近過來,那些人臉上的笑突然變得詭異無比,一半的人眼眶裡潺潺流著血,一半的人嘴角帶笑,眼神空洞,另一半裡一張臉竟是一半哭一半笑。
孟浮從未見過這般詭異的情景,但是更詭異的是他不由自主的扯開嘴角,眼睛好癢,他忍不住揉了兩下,卻發現看人的都模糊了,慢慢呈現出一種被紅色侵蝕的畫麵。
“嘖。”孟浮吸了口涼氣,猛地回過神,那紅色迅速褪去,他連忙猛掐自己傷口。
孟浮的斷臂傳來錐心刺骨的痛,低頭一瞧,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衣袖,哦,他已經沒有手臂了,他抿著唇,又狠狠掐了一把。
青煙嫋嫋,一絲一縷纏繞在四周,孟浮才覺得神色清明。
再一看四周的景象詭異極了,簡直是一場惡鬼狂歡,他們僵硬的呼喊著,讚美著。
從剛剛開始,他就有一種被人偷窺的感覺,那目光粘著他,令人極度的不適。
車軲轆的聲音傳來。
“嗒嗒……嗒嗒……嗒嗒嗒……”
咚咚咚。
好像有人在敲打著。
那個空曠的像是從很遠的的地方傳來的女聲又響起來。
“二願妾身常健……”
那聲音無孔不入,又從四四方方傳來,細細密密的鑽進耳朵裡,撕扯著耳膜,扯著神經。
電光火石之間,孟浮猛地一抬頭,透過層層濃霧裡,看見了天上睜開的女人眼睛。
“三願如同梁上燕……”
霎時,一個淒厲的哭聲響徹天際。
“歲歲長相見……”
……
穿過人山人海的街道,孟浮追隨聲音直奔而去。
洗墨台作為整個國都最高的建築有數百年的曆史,位於大周的正北麵,據說曾經有一位道長在這裡頓悟飛升上界,當時萬裡霞光,盛世太平。
站在上麵俯瞰國都,紅妝十裡蜿蜒在街道上進入皇城。
拐過長長的樓梯,那叫喊聲愈發的清晰,好比惡鬼哭嚎,比之萬鬼同悲還算是在能接受的範圍之類,但她聽起來真的有些慘烈了些,孟浮停留在一扇門前猛地一推。
隻覺得那一下耳朵都要炸裂。
結果這推開門一看,身邊一切景象都開始扭曲,剛踏進門檻的腳又一腳踏進了一間房。
那是一個女人,她背對他,一身青衣。
這間房子卻不是之前他們每次進入的地方,而是孟浮剛進入共情的那間房。
“一願郎君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