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三 綠竹的死沒攪動在皇宮的水。 ……(1 / 2)

綠竹的死沒攪動在皇宮的水。

因為後頭溧陽王歸京了。

溧陽王排行十六,自小與帝王的關係就比旁的兄弟要好。

溧陽王歸京的這天天上下了一場大雨,等到放晴時,天氣一下子驟冷,仿佛到了深冬。

這場雨來的很莫名其妙,雷聲鳴起時也好似上天在警告,開始人們並不多想,溧陽王的馬車進京的時候,有人用板車拖著一具破爛的棺材,大搖大擺的拖在他的必經之路上,迫於為止的理由溧陽王並沒有讓手下驅逐,反而讓將士們拖進了府邸。

那一天街上有人伸著脖子好奇的看,那棺材著實破爛,周邊裹了一層曬乾的泥土,棺材蓋也損壞的不堪入目,近了一瞧,就能看見一具屍骨和她那身繁雜的服飾。

這是一具女屍,外貌已經白骨化,唯有哪一件衣服,鮮豔的,如同剛拿出來一樣光彩。

生平罕見。

棺材的來曆不用遮掩,那晚暴雨雷鳴,山中呼嘯,城外的大山上被雷劈焦了一片,接著瓢潑大雨衝刷後一處山體塌陷,棺材就從坍塌的山坡上滾到了山坡下,破舊的連棺材蓋都衝斷了半截,裡頭滿是汙泥,盛滿了整個棺材,即便是這樣,它也沒有散架,那具屍骨也沒有。

有人清理了汙泥,收拾了屍骨,將它擺放的整整齊齊,又曬了好幾天,第五日時溧陽王的馬車路過,它便就在路邊,由一輛板車停靠在路邊,像是等待已久。

棺裡隻有一具女屍,死了有些年頭,再一眼,隻怕要嚇破膽!

其實荒山埋骨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那一件華美的衣裳曾經穿在大周最尊貴的女人身上。

由屍骨顯而易見。

棺主人死去良久,已經是一具白骨,致命傷在頭顱上那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窟窿,腿骨是斷的,兩處肩胛骨也有點碎,磕磕碰碰的斷了幾十處,生前必是遭受了不少折磨。

而眼尖的就更知道,這衣裳出自宮中,不過卻不如棺主人一般久,鳳袍極新,應該放下去才不久,並非同年下葬。

這就稀奇了,這是何人的棺材?又是誰大逆不道?

說不出來緣由,它仿佛已等待已久,棺材便由溧陽王帶進京。

上京的天平和了許久,一朝天變,竟有風雨欲來,雷鳴湧動。

那日帝王召了溧陽王進宮,兩人不知談論了些什麼,最後不歡而散,臨走時又被將離撞見王爺偶遇蓮貴妃,他自然沒有好臉色,蓮貴妃還瞪了她一眼,溧陽王的目光又複雜的看向她,似乎難以想象皇後寢宮的居然隻有個大宮女伺候。

原本還想在說兩句,問一問皇後的現狀,但思及蓮貴妃在此,溧陽王隻得作罷,也對蓮貴妃愈發沒有好臉色。

這位帝王並不多好女色,因此後宮妃子並不多,但這位娘娘是個特例,宮中最愜意的,恐怕還得屬這位貴妃。

貴妃娘娘日子更是奢靡,召了琴師夜夜小曲,近日時而能聽見她宛如銀鈴一般清脆的笑聲,胃口尤其大好,這麼想來,短時間裡,她也不會念著去宮外的行宮小住了。

蓮貴妃今日也像隻青蝴蝶一樣遊玩禦花園,她笑的花枝招展,好不快活。

她總那身青衣,將離撞見的次數也比她往前幾年的多。

蓮貴妃麵容燦爛,仿佛是無憂無慮的閨中女子,隻是偶爾抬眉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憂愁又確實讓她是個深宮女子,她的年紀已然不小。

將離又在禦花園裡撞見了她慵懶的站在花圃中,目光矜驕的掃過盛開嬌豔的顏色。

那是為帝王她建造的牡丹園。

將離跪在地上,在角落裡目光偷偷看著她,許是心裡快活,她連頭上的首飾都多了,往常隻彆一根簡短的玉簪子,素靜的很,哪有這般神色招搖,恨不得告訴全世界她的張揚。

那雙塗的極豔麗的丹蔻的兩指拈著一朵盛開嬌豔的牡丹,在她眼睛裡出現一瞬,清冷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沒意思。”

蓮貴妃聲音輕飄飄的,落在將離心裡卻是如打雷般心驚膽戰。

都說牡丹真國色,那是她最喜愛的花,有貴妃打頭,京中女子似乎也格外賞識這種雍容華貴的顏色。

將離揣揣不安的低下頭,不敢再偷看。

打心眼裡心裡隻盼著這位娘娘真心覺得沒意思,賞完花趕緊走。

她也確實如她所願,再抬頭已經空空如也,倒是那朵本在手裡的牡丹被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貴妃一行人已離去好遠,被一人一腳碾進泥土裡,好不淒涼。

將離望著地上有些出神,隨後,撿起來放在了路邊上。

心裡尋思著時辰,悶聲埋頭拐過一片熱鬨地,鑽進了可以走近路的冷宮,風吹葉落,荒敗的林園裡撞見了一抹青衫,翠竹一般挺拔的身軀。

嗚嗚咽咽的笛聲傳來,隻道一抹青翠的顏色紮根眼底,那人隻專注著一片淒厲的牆瓦,眉眼間多是疲倦,青胡渣都冒出來了一圈。

笛聲嗚咽,仿佛哭泣,也似挽歌。

一個暗衛落到那人身後。

她聽見他說,主子,查出來了。

將離瞳孔一縮,身上一哆嗦,像隻一頭紮進不知名地的動物,惶惶不安,所幸那位尊貴的人並沒有怪罪,隻擺了擺手,隨即她又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慢慢退下去。

————

將離再一次見帝王是幾天之後的事情,帝王的龍攆從她前頭過。

與此同時的,將離又看見了她。

她在輦車旁與帝王並行,耳間彆著一朵半枯萎的牡丹,長袍一甩一甩,顯得雀躍無比,她嘴角扯到了耳後根,醜陋不堪的臉上肉眼可見的喜悅,似乎是遇見了天大的喜事。

沒有人知道她在高興什麼。

她隨著帝王的輦車而來,即便沒有人回應也時不時回頭像是無人交談,嘰嘰喳喳的,熱鬨的像隻麻雀。

然而這個發現讓將離很快如墜冰窟,隻覺得一股寒意從頭躥到腳。

因為至始至終,她隻有她一個人能看見她。

更絕望的是將離感覺她也看見了自己,她察覺到了,有一個人能看見她,在輦車遠走,伴著管事嬤嬤尖銳的嗬斥,她停了下來,看不出模樣的臉正對著她,張開一口血盆大口。

將離揚手一個巴掌狠狠打在臉上,火辣辣的,臉上隻覺得疼痛,將離恍恍惚惚,耳邊裡嗡嗡的,閉眼睜眼全是她那句,“你看見我的臉了嗎。”

——“你看見我的臉了嗎?”

“沒有。”

——“你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