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
她吼了一句。
她愣了一下,仿佛有些委屈的又飄回帝王身邊,像一個告狀的孩子。
——“你明明看見了。”
她明明看見了?她看見了什麼?
將離已經沒有再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她感覺自己聽不到聲音了,哪怕嬤嬤在她麵前,她卻隻能看見他喋喋不休的嘴和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臉上的感覺。
如此清晰生疼,所以這些從來不是她的幻覺。
她跪了好久才從地上爬起來,周遭的看著竊竊私語她也顧不得,大概覺得她是真瘋了。
可將離知道她沒有瘋,正如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是她一樣?
她長長吸了一口氣,身上的手腳冰涼,半晌一瘸一瘸的走向皇後寢宮。
她想,沒事,她已經足夠強大了。
她又去見了皇後。
屋子裡還是那麼暗,外麵的熱鬨與此隔絕,她輕輕走到哪了屏風後,低聲喚了一聲娘娘。
簾子的人動了一下,掀開一角,臉色一變,淒聲喊叫,“你在嘲諷我嗎?”
然後隨手掄起一個花瓶砸在將離臉上,將將離砸的昏頭轉向,頭像是要炸開,血糊住了眼睛,滿目的紅色。
將離惶恐的跪下,戰戰兢兢,然而下巴又人捏起,本來就腫得臉血糊,觸目驚心。
“將離,好將離……”皇後喃喃自語,突然捧起了她的臉。
皇後力氣大像是捏碎她的骨頭,目光陰森扭曲看著她的耳朵:“你還笑,連你也在嘲諷我?你憑什麼嘲諷我?憑什麼!憑什麼!”
將離嚇得胡亂摸了幾下,疼的鑽心,腦子“轟”一聲,似乎一下子忘了疼。
因為她摸到了一朵半殘的牡丹。
那樣子又有了另外一隻手,它從她的身後環過,僵硬的扯開她的嘴角。
————
帝王自從蓮貴妃宮中回來就傳了兩道聖旨,一旨廢後,一旨封後,猶如驚雷炸的人頭暈眼花。
連貴妃下令把牡丹園重建蓮池的命令都蓋過了。
廢後唐氏牆倒眾人推鼓破亂人捶,日子一下淒慘了起來。
溧陽王驟然聽到這個消息,當即進宮闖入禦書房。
帝王正伏在案桌上批閱奏折。
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這回惹得帝王大怒。
又一回不歡而散,除了那日在禦書房當值的宮女太監,沒人知道那日溧陽王為何惹怒了帝王。
眾人隻道見到氣勢洶洶的溧陽王闖進宮,最後又被帝王強勢的拘禁在府邸,眾人對探尋帝王的緣由又打起了退堂鼓。
溧陽王都被拘禁在王府中,守衛的侍從換了一批又一批,不僅換了,連人手也增多了不少。
蓮貴妃的冊封大典在年後不久,時辰還早,宮中女官已經開始加緊趕製典禮上的鳳冠鳳袍,封後乃是大禮,事多而繁雜,又是一片喜氣洋洋。
廢後宮中已到了無人問津的地步,連日常的飯菜也一日不如一日,牆倒眾人推,人不過為此趨利避害罷了。
將離懂,救了廢後又如何,還不是像現在一樣人人踩的,不過,宮中傳聞她瘋了,倒是清淨了些。
直到這月下旬,帝王突然下出一道指令,要在宮中焚燒那具身穿鳳袍的白骨,大概是覺得皇後才能穿的東西套在無名屍上是玷汙了它,連同屍骨一同燒掉便是最好的方法。
這天傍晚,那具慘敗的破棺材換成了一具上好的棺被架在柴堆上澆油,宮中想看熱鬨的便來了,侍從點上火,火苗尖兒以饕餮般的勢力瘋狂吞噬著棺材。
他們燒了那具棺材。
將離好像聽見了棺材劈裡啪啦響的聲音,棺材裡的骨頭、鳳袍,他們潑了油,堆上柴,點上火,一群人擠在一起,有人如釋重負,有人心懷鬼胎,火舌卷起燒的很旺,映出一張張扭曲的臉。
陌生,又可怕。
“劈裡啪啦——”
青衣女子在帝王身旁,可怕的紅指甲閃著血腥的紅,長袖交織在一起,像是牽著他的手。第一次,沒有笑著對她說,你看見我的臉了嗎?
她麵無表情。
將離聽見有人在刮牆。
“嗑嗞——”
“嗑嗞——”
“嗑嗞——”
像那天在冷宮裡,又像是在棺材裡。
驀然想起好久之前,那一年帝王牽著他的新娘走到最高處,所有人都羨慕。
——她是天底下最有福氣的女人。
他們如是說。
而此刻,一如當年一樣。
隻不過,換成了一個死人。
他們在說它是罪惡的,它該死,燒了好啊。
隻因為它偷了皇後的鳳袍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