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他又又掛了。
相思低頭看著他：“孟浮，你有沒有想過那位先生為什麼要拿走唐淮玉的屍骨。”
孟浮往後退了一步。
相思並不意外，他懶洋洋的靠著城門，紅線球在他手中滾來滾去。
他的話題又跳到了另外一個方向：“你認為記憶是什麼？”
孟浮一頓，他想起了那株埋伏在謝將軍身上的詭根。
記憶。
“你知道些什麼？”孟浮皺眉，月老的這個人……真是讓人難以捉摸。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的還要多，比如那株詭根，比如先生換臉的方法來自阿修羅的手劄，比如我知道先生在模仿手劄裡的記事。”
“我時常會做一個夢，夢裡一片漆黑，隻有一棵樹，偶爾會有銀色的碎星從地上飄過，但我就是知道那是記憶的洪流，當它們湧向我的時候，我就站在站在懸崖之巔上，迎著罡風不停的翻閱著他們的手劄。”
可是他醒來後百思不得其解，不免總在想，阿修羅是怎樣的人，於是他來到了地府，尋求河神的解惑，據說河神知道所有的秘密。
但河神隻告訴他那是囚籠。
“我的記憶告訴我從來沒有去過，但是夢境卻在說我曾經在，可是很久之前，這天地間的囚籠隻在一個地方。”
“椒圖山。”孟浮下意識的念出了這幾個字。
“是的，椒圖山，那是曾經的修羅殿地址，在四代神胥離成為阿修羅前，椒圖山就隨著最後一位阿修羅的死亡失去了蹤跡。我的記憶出了問題，那麼其他的神呢？孟浮，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會成為一個止戈，又為什麼在不停的死亡重生，在你成為止戈之前，你是什麼？又是誰篡改了記憶？”
止戈，殺伐止禍的“祟”，可是隻有神死後才會成為祟。
孟浮麵無表情：“我是個好人。”
相思大概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微微有些訝異，隨即麵色如常，又說：“確實，那麼我們再來說另外一件事，關於河神，你知道多少？”
河神最開始來自神界，據說他是一位神明，自很多年前來到地府。
提起河神，見過他的神明隻用一句話來概括，“他知道所有的秘密”，再多的便無人可知。
月老來到這裡的時候，或許河神就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意，他甚至不用問，就知道他們現在正在談論什麼。
“河神？”孟浮不解。
這個時候一抹墨綠的衣擺落到孟浮眼間，河神披著略顯厚重的蓑衣、戴著鬥笠，笑眯眯的看著他。
“相思。”說著，又想了想：“噓。”
——那是……不可說。
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好似在笑又好像沒有。
相思便不在提起這個問題，隻懶洋洋的靠著，目光看向河神，
孟浮心裡有些好奇，也不便多問，隻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對了，之前在大周國裡那片濃霧我感覺有些奇怪，我似乎在那裡頭感受到了和忘川裡的怪物一樣的氣息。”
“這並不奇怪，因為那條路原本就是誕生在忘川裡。”
河神朝著他笑了笑，脫下了蓑衣，語氣裡有些漫不經心：“你們知道忘川為什麼會有那麼多鬼怪嗎？”
孟浮搖搖頭。
河神突然不笑了：“忘川是罪惡之地，這裡曾經藏過兩個神祟，第一個祟留下了太初日和兩隻深淵巨獸，第二個祟在它死後，規定每三百年要清洗一遍忘川。”
他好似透過迷霧之下在看著什麼：“他死後留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他說隻要它在一日，這片地就是罪惡的。”
不知多少年前，對於擁有悠長壽命的生靈來說是不記年的，但那仍是一段很遙遠很遙遠的時間，久到忘川的水是乾淨透亮的一片，甚至那時候還並沒有地府。
第一個祟來到了這裡，於是他在深淵的最深處長眠。
後來地府起，輪回立，第二個祟來到了這裡，還帶來了陰陽，他原本是神。
“世人都稱呼它為阿修羅。”
孟浮一愣：“阿修羅。”
“沒錯。”
《海嶼記事》是每一任阿修羅留給繼位者唯一的東西，或者說那是阿修羅的記事，他們死後或多或少都能在手劄中找到他們的名字。
關於修羅殿消失後去了哪裡一直以來都是個謎題，因為連相思其實也不知道，在他發現記憶是會欺騙人的時候，他就思考過無數次，究竟是誰讓偌大的椒圖山下落不明，修羅殿的存在好似已經成為了神庭的一個秘密。
河神仿佛猜到了相思的想法：“修羅殿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又感慨：“這就是為什麼忘川裡會有那麼多怪物其實也和它有關。”
相思隱匿下眸中的金色。是了，修羅神殿實際上就是整個神庭最堅固的囚籠，這件事情他大約也是在胥離成為阿修羅之後才慢慢的接觸到了一些淺顯的部分，但更多的，胥離恐怕也不清楚，就像阿修羅的手劄，記憶的空白，以及修羅神殿。
他皺著眉：“因為阿修羅都死了，所以修羅殿才會關閉？”
他們看著河神在等這個答案，孟浮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他一直蹙著眉沒有說話。
河神搖搖頭：“不全是，他後麵一直到死都沒有離開忘川，不過，那是不可說，我們要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河神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孟浮並不知道。
“究竟是何事？”
“是關於迷霧森林的。”
那段時間其實離現在也並不是很遠，因為阿修羅的壽命實在是算不得有多長，比起動輒就閉關的其他神，也許下次醒來，阿修羅已經又換了一茬，而接下來可能那一天，阿修羅又換了一個人。
說起景願這個名字，沒有看過《海嶼記事》的人也許並不知道他是誰，但是若說到陰陽，那可就太熟悉了。
這個事情還要從更早之前說起，那個時候軒轅國還在海裡，國主為了長生不老聽信了陰陽的話，舉族搬遷到岸上，然後韭菜被割了一茬又一茬，割到最後，一看，喔謔，青壯年都死光了，剩下了都是老弱婦孺，信仰吃的快要斷層了。
於是罪惡滔天的陰陽上了天樞，被景願砍下女頭又鎮壓在修羅神殿，但是沒想到，軒轅國人生來就把長生不老刻到了骨子裡，反倒恨上了神，他們天生就有食人的習慣，四處作惡，為非作歹。
總的而言，軒轅國並不是什麼好人，可是結果誰也沒想到，軒轅人愛好長生，不知怎麼傳著傳著，就傳出了“食其肉者，可得長生”的話來，長生不老沒有，但壽命延長了，繼而引的人族趨之若鶩，說到底又是一筆糊塗賬。
等到軒轅國再一次上了天樞的時候，血統純正的軒轅國人不是死了就是隱姓埋名，倒是混血種，同時擁有人族和軒轅國人血脈的人鼎盛起來，他們天生擁有著強悍的體質，驍勇善戰，是最英勇的戰士，經過幾千年的混種，他們開始形成了新的部落，也就是當時的月半人。
或許軒轅國的基因天生就強悍的很，月半人繼承了軒轅國不信神明，同時又無比渴望著長生的意誌。
河神緩緩說著：“那裡沒有信仰，又經過了數萬年的時間慢慢的聚集了一股特殊的力量，是神明不能到達的地方，在那裡是唯一針對神族的——神明禁行之地。
“曲白城。”
沒有神能在曲白城找到信仰，那裡隻會讓神失去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