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了他的名字。
孟浮眉頭狠狠一皺。
四代神阿修羅胥離,這個名字在怪物中如雷貫耳。
還有另外一個人。
孟浮的目光與他四目相對。
那是一場久遠的、又突如其來的交替,在一座落幕的晚霞裡,神明迎來了他最終的結局。
從生至死,從死至生。
……
送葬的隊伍抬著一具棺材走在浩浩蕩蕩的街道上。
白紙散開,招魂幡動,陰陽殊途。
“城主死了。”
何清蹲在一戶人家收集的柴火堆裡,抱著一個麵具滿目驚恐,手指頭被啃的坑坑窪窪的。
太詭異了,這一切都太詭異了,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僅剩下的人就迎來了一場大屠殺。
他們舉著劍矛毫不猶豫的朝著人群進攻,鋒利的武器閃著令人膽顫的寒光,一些人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一時間以為找到了主心骨的人群躁亂了起來,他們四下逃竄,你爭我搶。
那是衛兵也是儈子手。
何清手裡的麵具就是從他們臉上扒下來的,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那副鎧甲之下空空蕩蕩。
鎧甲活了!
幸存者躲了起來,然而鎧甲隻是開道者,等到他們藏的起來,鎧甲找不到人便不再殺人,他們便又整齊劃一的組成幾隻隊伍有條不紊的離開。
接著送葬的隊伍到了。
一行人踩著滿地的鮮血、殘骸,帶頭的是個七八歲的小孩,披麻戴孝,手捧著城主的靈位,棺材並沒有封閉,那位城主躺在那裡,模樣是完全陌生的。
何清見過這個城主,這個莫說一樣,簡直毫不相乾,他險些以為自己還在做夢,然而掐腫的胳膊和飛濺到臉上的血液做不得假,
他們說首領死了。
可是曲白城哪兒來的首領,明明隻有一個城主啊!
瘋了瘋了。
送葬的隊伍緩緩而過,紙錢飛到他腳邊。
棺材從他麵前而過。
城主是個模樣大約二十五六的男人,這人卻分明是個肚子大的驚人的女人,女人約莫二八年華,麵容痛苦,她的眼睛睜的大大的,裡麵是那樣痛苦和絕望,滿目是無聲的控訴。
她在控訴什麼?是命運的不公和還是身體裡背負著罪惡的血脈。
何清哆嗦的哭成了狗,眼淚止不住的一直掉一直掉。
再看到女人的那一刻,仿佛就有無儘的悲傷壓的他喘不過氣。
恐懼、無助和怨恨。
她瘦弱的身體唯有肚子高高隆起,那是很多的孩子,她死了,死在難產上,然而肚子裡的孩子還是沒有生下來。
真該死啊。
沒由來的,何清腦子裡出現這句話。
他們也並不是要去下葬。
那是去哪裡?
——帶去神殿。
何清縮了縮身體,把自己蜷縮成一個蝦球。
女人的麵孔離他越來越遠,他恍然間突然知道他們要去神殿做什麼了。
——生孩子啊。
——讓肚子裡的孩子生下來。
——讓她生孩子。
我們真該死啊!
何清恍恍惚惚的舉起一塊鋒利的石塊,抵在自己的喉嚨處。
刺痛的感覺無比清醒。
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猙獰的麵孔在他腦子裡反複而過。
然而下一秒,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他臉上,猝不及防被甩出去身體撞到牆壁上。
何清痛的齜牙咧嘴,撞的暈暈乎乎的。
殷娘子利著聲音朝著他罵。
“你個小癟三,你的命還是老娘給拖回來的,不想活了也彆想死在老娘邊上,老娘今天非的打醒你,呸,晦氣玩意兒!”
何清聽到這中氣十足的罵聲,瞬間清醒了過來,一身冷汗如同在水裡泡發了似的,雖然脖子上的傷口痛的讓他齜牙咧嘴,但好歹隻有條血痕並不很深。
但一想到自己險些尋死,整個人哆哆嗦嗦的抱住殷娘子的大腿,語無倫氣的:“我、我不想死,救救……救救我……”
“這裡……太他娘……他娘的邪門了……”
“你個小癟三,老娘的腿是那麼好抱的!你給老娘鬆開!”
“是是是,我冒犯了,冒犯了。”他連忙點頭哈腰,卻抱的更緊了。
殷娘子沒好氣的踹了他一腳,這力道並不重,何清顯然也知道殷娘子看起來雖然有些刻薄,其實並沒有什麼壞心思。
他樂嗬嗬的想,眼光卻突然瞥見一旁熟悉的身影,忙的大喊:“孟浮!孟浮!”
隨後他的目光落到他脖子上,高興的突然一頓,笑容僵在臉上。
隨即驚恐。
“蛇鱗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