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辦公司需要什麼?
需要紙、筆、單據、資金、董事、股東……和安迪,雖然最後一項是旁人的限定。
我本以為安迪會幫我完成這個從前我從未進行過模擬和嘗試的領域,但顯然嚴苛冷酷的教授並不打算施以援手。他抽出一個晚上提前完成給諾頓的賬本,遣散了那群學員,然後把我按在桌子前一項一項的講申報公司的事宜。鑒於安迪很少有這麼突然的決定,我們的教學期間不斷有人來探頭探腦,試圖窺探出什麼。他們理所當然的什麼都沒窺探到:屋裡隻有一位威風凜凜的經濟教授和他木著臉聽講的學生。
為了防止我睡過去或走神,安迪甚至把老布和傑克一左一右的安排在我身邊。
假如被老布發現我溜號還好,這位老犯人至少保留了對我的敬意,隻是會輕輕咳嗽一聲以示提醒。而傑克,這吃裡扒外的鳥兒飛快意識到了這間圖書館裡誰才是老大,為了安迪掰給他的一塊麵包,隻要我眼神往彆的地方一瞟,它就大聲亂叫著去扯我的頭發。
夏夜繁星璀璨,開著的窗戶外偶爾會吹進一兩縷清爽的風,傑克頭頂上那撮烏黑鳥毛被風吹的一翹一翹的。我從褲兜裡摸出一塊餅乾,趁安迪去拿新票據的時機悄悄遞給這隻鳥中惡霸,試圖行賄。
傑克歪頭看了一眼那塊餅乾,毫不遲疑的把餅乾叼走了。我自以為計策成功,剛鬆一口氣,就看見這精明的鳥叼著那塊鬆鬆脆脆的餅乾嘩啦一下飛到我夠不到的書架頂上,放下餅乾,然後展開翅膀撲棱棱又飛到桌麵,繼續側頭盯著我。
我幾乎噎住,在黑烏鴉靈動的鳥眼盯視下,唯一敢飄出來的想法就是這年頭鳥比人聰明。
老布目睹了這一幕,移開視線,做出一副“我可沒教他這個”的無辜樣子。
安迪完全沒注意到我和傑克之間的鬥智鬥勇,男人轉回身來,手上已經拿了一打他事先搭配好的單據,連帶著一支鋼筆放到我麵前:“你先填一份試試。”
我苦著臉接過表單,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痛苦的學生時期:麵對整本自己要麼爛熟於心,要麼半點不會的習題,在一個又一個夏夜汗流浹背,苦不堪言。
另一方麵,我很清楚安迪的所作所為確確實實是為了我好:我會有意識的避開一些無意義稅務和合理分配自己的收入,免得成為高納稅人群證明了這一點。就像安迪不會和我明說可任誰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一樣,當你把一份事關經濟或者未來的重要表單交到彆人手裡,要麼帶著可能被設下陷阱勒索的風險,要麼事先拿出足夠的錢作為這份安全的報償,他當然不指望著短短幾天把我教成一個銀行家,但懂得最基本的東西卻有利無害。
在這周末,我寄出了由我自行填寫了所有能由本人填寫的空格的文件,奧斯汀小姐那邊來電,說是已經收到了第一批貨並開始進行售賣,銷量喜人。
“我們掛了很久的訂製,雖然沒賺到什麼錢,但積累了相當好的口碑,小鎮知道我們店的人幾乎都默認了我們的品質優良。”電話裡的背景音雜亂無章,甚至可以說有些吵鬨,有些人高聲說要拿一件大碼衣服進行試穿。奧斯汀小姐在電話裡匆匆忙忙的說:“不好意思……我一會兒去給您拿貨!哦抱歉霍爾先生,這邊真的很忙,我想征得您同意聘用兩個店員作為幫手。”
“可以,在公司被批準之前工資日結,之後再簽合同。”我相當信任奧斯汀小姐的能力,不假思索的答應了她的要求。
“不是,呃,霍爾先生,您可能不太懂我的意思,我是說——”奧斯汀小姐語速稍微慢了下來,聽上去有點心虛:“我打算聘請兩名製造廠員工的家屬,兩名學生。他們的成績據說不錯,一個十九歲一個二十一歲,可是大學學費還差了一點,所以我想讓他們在入學前來做幫工。”
借我電話的馬洛在折騰酒櫃,吧台上擦杯子的酒保翻了個白眼,對我做了個‘爛好心會傳染’的口型。
在我緊抿嘴角也忍不住自己的笑聲之前,酒保遞給了我一張還沒使用的擦杯子的布巾。我飛快的接過來用它捂住電話黑色的話筒,放肆的笑了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