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八) 一山難容二虎(1 / 2)

千嶼 白羽摘雕弓 5592 字 7個月前

徐千嶼旋身走到他麵前。

這些日子,男丫鬟們陪她玩耍倒是有趣,但有一點不好,就是他們都如鬆柏一般膽小怕事;遊戲起來,又仗著她是小姐,事事讓她。唯獨小乙不讓她,而且他力氣大,身上又有些功夫,所以她平時喜歡叫他陪著玩,踢毽子、扳手腕、打彈弓,他也把她伺候得很快樂。

但是喜歡和他玩兒,不代表喜歡他。除了他這張雖好看但會讓她想起晦氣夢的臉之外,徐千嶼還覺得他太不聽話,就比如剛才那一接一拋,讓她感覺到威脅。

其實她以前也不怕,但是自打做了那個夢,雨夜裡謝妄真那一劍刺得實在是突如其來,痛徹心扉,讓她噩夢驚魂了好幾夜,之後對於預料之外、不能掌控的事,便有些抵觸了。

何況一山難容二虎,小乙的話問得太霸道,簡直是恃寵生嬌。徐千嶼認為這水家宅子裡橫行霸道的隻能是她。

“我當然可以不要你。”徐千嶼莫名其妙道,“我有興趣便挑了你。沒了興趣便可以換人,誰讓我是小姐。你不如想想還有什麼花樣,能讓我覺得好玩。”

說完她便帶著鬆柏走了,徒留那少年站在庭院中。

小乙真是罵也罵不走。

他跟著進閨閣,徐千嶼玩累了午睡,他便坐在床邊打扇。

她也沒趕他走,小冬瘦弱力氣不足,替她打一會兒扇子就沒勁了,要揉一揉手肘。但是小乙不累,可以一直扇,而且風速和角度把控得正適宜。

謝妄真邊打扇邊凝眸瞧她。

徐千嶼側身睡著,身上那股吸引他的香味被帳子籠得極為濃鬱,他若是現在吃了她,其實也可以。

不過那樣就沒意思了,魔王一向有玩弄獵物之心。

徐千嶼覺得有趣的事,他亦覺得有趣。

他停駐在水家,除了休養生息,便是為了這份遊戲人間的有趣。

徐千嶼這般高高在上,蒼耳球一般抓捏不得,先是挑他出來,又隨便地不要了,讓他很是記仇。

他便忍不住遊神幻想,有朝一日讓她臣服,讓她離不開他,那該是何等快意,為此他可以暫時耐心蟄伏一下。

何況,他頂著這幅皮囊走來走去,應當是極順利的,因為遇到的人無有不喜歡他的,唯獨眼前的小姐。

她討厭他。

徐千嶼睡著,倒是沒了那股跋扈之氣,顯得精致而乖巧。額心一點朱砂,像攤子上賣的那種瓷製的靈童娃娃。

他也是第一次如此細致地觀察一個凡人,不由得住了扇,好奇地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誰知還未碰到她,徐千嶼忽而把臉彆開,蹙眉道:“大膽,你的手洗了嗎就敢碰我?”

“……”

徐千嶼眼睛都沒睜,卻聞到他身上的花香靠近,已經能判斷他的舉動。

她不排斥男丫鬟用香,隻要不是特彆熏人的,潔淨清香的人她更喜歡。隻是小乙身上的香是桃花香,就讓她煩,因為這無端讓她想起謝妄真。

但她也不是全然遷怒。她的臉是用鹽泥和花瓣水精心保養,一天要清潔好幾遍,連她自己不浣手都不輕易去碰,何況是彆人呢。

小乙沉默片刻,好像起了身。徐千嶼聽到了一點不疾不徐的嘩啦啦的水響。過了一會兒,那少年靠近,一隻手虛虛覆蓋在她唇上,攏來一股混雜著青檸味的花香。

“小姐……”小乙柔聲喚她,意思好像是叫她用鼻子檢查一下。

徐千嶼用扇麵將他的手隔開,掃到一邊。

小乙見她神情不是摻假,竟是真煩了,麵色凝住。半晌,忍氣吞聲地坐好,繼續為她打扇。

隻是扇了一會兒,他實在沒忍住,開口道:“你今日爬的那片沒有玻璃的牆,是我做的。”

“小姐想出門,我有辦法帶你出去。”

此話如同驚雷,拋出之後,卻一片沉寂。

徐千嶼背對他睡著,隻是片刻之後,她衝他抬了抬手。

小乙立即俯身湊過去,聽她的話。

“小乙,”徐千嶼說,“你話真多,去把小冬換過來。”

“……”

少年似是惱了,起身便走。

不過片刻,又回過頭,替她放下帳子,隻是捏著帳子的手暗暗收緊,他麵上仍是嬉皮笑臉道:“好啊。”

然而這一回頭,便隔著帳子見著,徐千嶼大約以為他走了,伸手擦了擦嘴唇,然後將帕子扔到了枕邊。

小乙吸了口氣。

半晌,他仍是一笑:“小姐若想去的話,明天晚上,我在院中等你。”

待小乙挾著冷氣走出門外,那門邊的狐狸五體投地,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尾巴也夾起來,待那少年走遠了,才敢抬頭,用爪子抹了一把頭上汗水,跳到了一邊的石頭後。

小小一個南陵,怎麼這麼多尊大佛。

*

小乙徑直去了小廚房。

這小廚房是為小姐設的,專做些徐千嶼愛吃的點心、甜品,故而地方不大,平日也隻有兩個廚娘。

小乙進去便同她們見禮,隨後挽起袖子幫忙燒火,看鍋,這兩廚娘都誇讚他手腳勤快,討人喜歡。

這批男丫鬟裡,就這個少年最會來事,不僅長得可親可愛,一有空便來幫忙乾活,還姐姐長、姐姐短的喊,不多時便和這兩廚娘混熟了。

故而,她們一得了什麼出爐甜點,不叫丫鬟過來,先傳個信給小乙,叫他給小姐端去,幫助他討小姐歡心。

不過小乙在這裡也不僅為此。

其中有一個廚娘,兒子在王長史家裡做下人,平素便喜拿一些官家私事炫耀。上一次他拿來應付獵魔人的話,便是從這裡習得。他一麵靜靜聽,一麵飛速地模仿凡人這些規矩措辭,到時學舌給他人,便不露破綻。

今日得些空閒,這個廚娘果然又跟另個廚娘聊起天。

“你說王夫人這個時候出門,怎麼沒有人攔一把,現在誰敢出門啊。”

“她帶的人多唄。聽我兒子說,王夫人要坐轎去。抬轎的不得四人,再帶上丫鬟、家丁,得有成十人。這魔啊,也就愛搶那些落單的,見人多了,是不是也怕。”

“真夠折騰。白露寺的頭香這麼靈驗?冒著危險也要去。”

“倒也不完全為了頭香。聽我兒子說,是先前在那裡上過香,近幾個月怕魔吃人,一直沒去還願,隨後王長史就病了。夫人覺得,這是菩薩怪罪下來,這次說什麼也要去。”

“王夫人倒是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