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看看丫鬟伺候的好不好。”賈寶玉一邊說一邊吩咐人:“紫鵑,這兩日風大,晚上關好窗戶,上夜也仔細些,你們姑娘咳嗽才好了些,可彆又叫吹了風。”
等紫鵑應了聲,林黛玉才轉過臉來,“這麼晚了,你還不去睡,仔細明日請安沒精神,又要被舅舅罵。”
聽見林黛玉聲音恢複正常,賈寶玉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妹妹晚上好生歇息。”
紫鵑道:“我給姑娘灌個銅壺去。”忙追著賈寶玉出來。
“寶二爺,這是誰惹姑娘生氣了,姑娘剛才回來,臉上冷冷的,也不搭理人。”
賈寶玉想了想,他猜的那些理由說出來不過是平白惹人猜忌,反倒顯得林妹妹小心眼,況且還有老太太護著她,自己也看著呢,便道:“新來的那個小子,你可知道?”
紫鵑點點頭,“說是個高人。”
賈寶玉道:“什麼高人,說是能算五天,誰看不了個三兩天?怕是投機取巧來的。”
他聽見“姑娘傷心”四個字,情緒就起來了,愈發的誇大了三分,說得義憤填膺的。
“這人極有心眼,按說屋裡都是生人,他一眼就能看出哪個是你們家姑娘,除了你們家姑娘,旁人理都不帶理的,想是外頭小廝婆子幾句閒話就牢牢記在心裡了。後頭又說了不少林姑父如何如何的話,故意引得你們姑娘想家,以後彆在你們姑娘麵前提他。”
“這是想跟我們姑娘攀關係得好處呢。”紫鵑聲音裡就帶了幾分鄙視。
“誰說不是呢?”賈寶玉點頭,“所以我說彆提起他。”
紫鵑好生應了寶玉,送他出了西廂,這才去小廚房要了熱水,灌了銅壺進來。
林黛玉坐在梳妝台前,小丫鬟正給她梳頭,紫鵑拿布套包好銅壺塞進被子裡,道:“姑娘住在老太太的院子裡,跟寶二爺是一樣的,有老太太關心愛護,寶二爺待姑娘又好,不管得了什麼都記掛著姑娘,還有姑娘們一起陪著解悶,也彆總傷心才是。”
林黛玉輕輕嗯了一聲,“乏了,去打熱水來洗臉。”
顧慶之這會兒已經到了自己的小屋子,客氣送走送自己回來的婆子,他直接躺在了床上,從早上下船到現在,的確是累了。
隻是前頭那婆子的神情有點奇怪,他客客氣氣送她出去還倒了好幾聲謝,那婆子臉上卻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下一步就是練練字,可惜他想要林如海的筆跡做字帖,林如海沒給他,說是先好好練習楷書才是正途,而且對著他的練,充其量也就是好看,若是想練成他這樣,得對著他當年用的字帖練,比方王、柳、顏之類的。
顧慶之翻了個身,思緒又轉到了原主身上。
原主——雖然原主也不太記得自己到底幾歲了,不過顧慶之翻看他的記憶,覺得他差不多該是十四歲的樣子。
原主家裡早年是個小地主,讀過書的,除了啟蒙的三百千和幼學瓊林,四書也是讀過一段時間的,再加上他當乞丐五六年,算下來差不多十四歲。
至於原主為什麼會流落成乞丐,是因為鎮上有富紳看上了他們家上好的田地,不僅在河邊,還跟富紳家的地連著。
折騰了不到半年,他們就家破人亡了,當了五六年乞丐之後,原主因為端午節前一場大雨沒躲過去,直接病死了,這才換了他過來。
仇肯定是要報的,富紳姓張,名叫張鏡誠,還有個名號叫張三山,說的其實是他家裡有個特彆雅致的假山,一共三個山頭,這名字這張臉,是牢牢的刻在了原主的骨頭上。
顧慶之過來先是躺了三天,後來雖然依舊是吃不上什麼東西,不過身子卻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大概也是穿越的福利之一。
等顧慶之搞明白他在什麼背景的朝代,以及大體的風土人情之後,就去巡鹽禦史衙門蹲林如海去了。
林如海的確是個好人。
他跟林如海也沒說大體年紀,尋著原主的記憶說了幾個旁證,大體上能推斷出他十歲上下。
一來年紀小旁人警惕心就小,二來……說實話,這身量,說是十四歲也沒人信。
榮國府的被褥的確是舒服,又比船上暖和許多,再加上吃飽喝足還很累,顧慶之思維很是發散的胡思亂想一陣子,直接就睡著了。
他這邊倒是挺滿足,送他過來的婆子回去班房,則是一通抱怨。
“好容易搶了這麼個差事,以為能得不少賞錢,哪知道那就是個窮鬼。彆說銀錁子了,就連銅板都沒給我一個。”
婆子一邊說,一邊倒了酒,就著小菜一口悶了。
旁邊等著一起上夜的婆子笑話她兩聲,“按說不應該啊,不是說林姑爺每年手裡能過幾千萬兩銀子嗎?他送來的人怎麼能這麼摳門?是不是你沒伺候好?倒先嫌棄起人家窮。”
“胡說!我去辦什麼差事不得賞錢的?再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抓一把銅子也舍不得?就是他窮,林姑爺怎麼也不給他準備些銀子打賞?看來林姑爺也是外強中乾,家產早敗光了的。”
旁邊又一婆子道:“要這麼說,林姑娘也……要說有個什麼差事去她屋裡,她也是給賞錢的,就是不如寶姑娘大方。”
“寶姑娘給得多,我記得她剛來的時候,有次我瞧見她去給老太太請安,問了聲好,說了句您仔細風大,就得了賞錢,她還說這是才來,第一次見應該給的。”
“誰說不是,寶姑娘是變著方兒的給賞錢,她最是體恤下人的。她剛來那會我也得了,原以為後頭就沒有了,那知道沒多久到了端午節,她又說這是節禮,又說過節我們最辛苦。她這來了一年多,我一個粗使的婆子,就從她手上得了七八次賞錢。”
“真希望寶姑娘一直住咱們家裡。”
“還打不打牌了?上回我輸了五百文,今兒晚上要贏回來。”又有一婆子拿著葉子牌過來,“再去拿兩壺酒來,如今夜裡冷了,不多喝點熬不住。出去走一趟渾身就得凍個透心涼。”
搶了差事送顧慶之回去那婆子笑道:“今兒晚上合該我贏,我可是一文賞錢都沒到手。”
旁邊婆子也說了兩句該我贏之類的話,又道:“巡視什麼?這兒是內城,又是榮國府,外頭街口還有打更的,夜裡還有捕快巡查,什麼不長眼的才敢往咱們府裡衝?”
幾個婆子對視一眼,都動了心思,“先打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