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來說嶽展六歲入私塾年紀不算大,而且本朝大多數私塾也是六歲起招收學生,奈何他投身的是科舉卷王之家,科舉得從娃娃抓起,這裡的孩子一般四歲就已經開始入私塾學習了。
所以他的同學是一群比他還小的豆丁,他在這裡屬於大齡兒童,在一眾學子裡屬於鶴立雞群的存在。
他入學也不必經過入學考試,一般隻需征得族長同意,並在孔老夫子的牌位或聖像前恭立,向孔老夫子和先生各磕一個頭或作一個揖後,即可取得入學的資格了。嶽展依禮向孔夫子像和先生依次跪拜。
他的先生姓季,四十來歲,長臉,蓄著不長的胡須,穿著藏青色暗紋長衫,看起來十分的儒雅。
私塾每年農曆正月半開館,到冬月才散館,現下已經開館兩個月了。雖然他落下了課程,但並不妨礙他聽課,畢竟他有著成年人的芯子。
他已經很多年沒進學堂上過課,乍上課多少有些不習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而且這桌子忒矮,他又胖,還要盤腿。他努力盤好腿,可剛盤好想回正身子,一個重心不穩就往後栽去,頭又撞在後麵桌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又因為他胖,顯得動作分外滑稽,又因為他碰到後桌,那桌上的硯台裡的墨水被濺的到處都是,好巧不巧有幾滴濺到後座小童的臉上,那小童下意識的抹了一把臉,這下可好了,小臉成黑包公了,引得一眾小童瞬間哈哈大笑。
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看到好笑的就笑,絲毫不懂得掩飾,個個笑得前仰後合,嶽展內裡裝著個大叔,被取笑也跟著大家一起笑笑,跟個沒事人一樣,可憐了後麵那個叫嶽承霄的小童,他哪裡見過這麼個陣仗,被這麼多同學取笑,他雙眼噙著眼淚,一副要哭不能哭出來的模樣,就那麼看著嶽展這個罪魁禍首。
嶽展被他看得良心不安,口中說著對不起,又說了聲得罪了,然後拿出隨身攜帶的帕子趕緊幫那呆愣的小童將臉上的墨汁抹去。安撫好被殃及的池魚,他趕緊重新規規矩矩坐好。
他此刻還不知道他身後這個淚眼汪汪的小童,以後會成為他一生摯友,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至於兩人之間的故事就是後話了。
說回教室裡,此刻季先生看著大家嬉笑的樣子,嚴厲訓斥道,
“肅靜,肅靜。這是學堂,不是你們來遊樂的地方,嘻嘻哈哈,大聲喧嘩,成何體統,再者,我不是教過你們君子之風嗎?這就是你們表現出來的君子之風?你,你,還有你,”他隨手指著三個笑得最大聲的,
“你們三個帶頭笑的下課之後留下打掃衛生,其餘學生放學回家後人手抄一份《三字經》,明天交給我。”他又轉身對他們三個說道,“你們三個也要按時上交,記住了嗎?”
“學生謹記。”
眾人立馬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肉眼可見的蔫了。
“好了,現在開始上課。”說著他開始了今天的授課。
今天季先生講的是《三字經》,隻見他正襟危坐,學生依次把書放在先生的桌上,然後侍立一旁,恭聽先生圈點口哼,講畢,命學生複述。其後學生回到自己座位上去朗讀。凡先生規定朗讀之書,學生須一律背誦。
嶽展聽了一上午就明白了季先生的授課模式,合著這就是現代的填鴨式授課。甭管懂不懂背下來再說。私塾對學生背書的要求特彆高,讀書是私塾學生的主要活動。
那可太沒意思了,他現在就開始懷念跟小夥伴們遊山玩水的好日子。要在這樣的環境下學個一二十年,他除非瘋了才去參加科舉考試,萬人擠一根獨木橋。所以他心不在焉的聽著季先生講課。
聽著聽著眼皮子就開始打架,先生的話跟催眠曲一樣,怪好聽,聽得他都昏昏欲睡了,而且今早足足比平時早起了兩個時辰,一個低頭的功能再抬頭一節課就結束了,他趕緊擦擦嘴角上流出的口水,站起身來跟一眾小童恭送先生~
一天課上下來,他知道了每日上課所需要的時間換算成現代的時間要上八小時的課,讀書五小時,寫字二小時,對對子一般隻一小時,它帶有一定的趣味性,一般都放在下午快放學時進行。以上是嶽展知道的初級階段私塾課程的學習內容。
至於書本則是先學《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而後學《大學》、《論語》、《孟子》……
現在大家《三字經》已經學完了,學到《百家姓》了,從明天起夫子還要對他個彆教學,根據他的學習能力安排課業,他已經打定主意不學了,希望先生健康長壽不要被他氣倒,不然他爹可得收拾他了。
也是這一天嶽展開啟了他今世的求學生涯,他沒想到以後的十幾年他都將與書為伴,不負韶華,這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