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知道,皇兄不會因此斥責她。
於是,她便仗著他對她的寵愛,向他吐露心中不能為外人所知的願望。
本朝建朝未久,許多規製還未成定數,譬如皇子成年之後,是就藩還是留京,建武帝尚未訂立儀典,所以謝卿琬用的是外派一詞。
就算諸親王將來留京建府,也要給謝少虞安排個差事,將他趕得遠遠的。
她實在是厭了他那張臉,偏偏還與皇兄有三分相似。
所以她不想再看見他。
半攬著謝卿琬的謝玦微微一頓,他自然聽出了她語氣中的怨恨,遠不是與謝少虞寥寥數次的接觸能積累而出的。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謝玦眸色微深,他突然發覺,妹妹長大了,有了一些自己的小秘密。
但無論如何,謝卿琬這般必定有她的道理,謝玦沉思片刻,決定在謝少虞身邊加派監視的人手,以備不測,順便查查他們二人過去有何彆的交際。
心思沉定之後,他輕聲哄她:“好,都依你,到時候你想讓他去何處,他就得去何處。”
謝卿琬重新高興起來,靠著謝玦,有一下沒一下地說著:“嗯,到時候將他貶到惠城,唔,好像還是太近了些,那便去芸城吧,那裡風大,太陽也大,駿馬日夜疾馳到京城,也要一兩個月……”
這地方,還是她從皇兄的大晉圖誌上翻到的,謝少虞一定很喜歡。
她每說一句,謝玦就應她一句,既不嫌她說話幼稚,也不嫌她話多聒噪,兄妹二人的話語隨著行駛的馬車一同駛入了宮中。
……
謝玦將謝卿琬送至昭陽殿,才轉向回東宮。
幾乎是她從他視線中離開的那一瞬,他的眼眸就暗沉了下來。
方才與她作彆時唇角清淺的弧度,也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車上,謝卿琬一直離他太近,甚至有時還靠在了他的身上。
她周身那股若有若無的梨香,也就一同飄入了他的鼻端。
謝玦在頃刻之間,就想起了昨夜,纏綿在他呼吸裡半個長夜的香味。
是一樣的味道,他很肯定。
他麵無表情地乘輿輦回到東宮,靠在含章殿主位之上,喚來了顧應昭。
謝玦輕闔眼眸,以手按著太陽穴,心頭浮現的是許久未有的浮躁。
“微臣以性命擔保,用藥施針絕無問題,殿下這些日子不是感到身子好轉了麼?還請殿下繼續堅持下去,假以時日,必藥到病除。”顧應昭跪於謝玦麵前,謙卑恭敬,麵無異色。
謝玦知道,顧應昭說得不假,這藥確實有用,除了困擾他的那些夢境以外,沒有帶來任何不適。
他垂眸看向下首的顧應昭,半晌沒有發話,久到顧應昭的背後生起一層薄汗,才聽到上首傳來幽冷話語:“既然藥沒有問題,那有問題的是孤?”
顧應昭冷汗涔涔:“微臣絕無此意。”
謝玦不再看他,而是從寶座上起身,淡淡離去,路過一處長廊小窗時,他習慣般地往外一看,須臾之後,意識到自己看的是昭陽殿的方向,神色越發冷暗。
……
內侍們忙著用木板封窗,周揚路過,咦了一聲,驚訝道:“你們這是作甚?這可是殿下最常駐足賞景的窗子,現下這般封了,回頭殿下降罪下來,你們幾個腦袋都不夠用的。”
忙活著的小內侍苦著臉回頭道:“周公公,這就是殿下親口吩咐封的呀。”
周揚更感驚異:“這是為何?”
小內侍唉聲歎氣:“殿下的心思,我等哪懂,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誰不是看著主人的眼色過活,機敏點的,才能走得長久。所以這次我們也不敢徹底封死了,回頭殿下要拆,也是很容易的事。”
周揚本想說殿下不是這種反複無常,陰晴不定之人,但一想到最近謝玦的異常行止,也沉默了下來。
半晌,才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