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謝卿琬去太學見到城陽公主時,才知道謝少虞被建武帝當朝訓斥罰俸的事。
她一邊往桌案上放著書本,一邊驚訝道:“這是為何?”
依稀記得,前世這段日子裡,謝少虞並沒有出過茬子。
城陽公主扁了扁嘴:“誰知道呢,或許真像禦史彈劾的那樣,他自己治下不嚴,被人抓住了空子。”
聽完城陽公主的一番敘說,謝卿琬才了解到事情的經過。
原來是有人在朝上當堂彈劾謝少虞部下欺壓百姓,強搶民女,良民苦不堪言,苦主無處訴怨,民女的父親上門討要說法,反而被亂棍毆打了一頓,激得眾民憤懣。
“若真是這般,那部下也是罪有應得,三哥他自己管教不好,禍害百姓,一同受罰也是應該的,但母後卻很不高興,今日對我都沒有什麼好臉色。”說到此處,城陽公主很是不平,不理解母後為何那般袒護謝少虞。
還有一句話被她咽了下去,沈皇後之所以不悅,是因為認定了此事背後有謝玦的推波助瀾。
謝卿琬和謝玦在沈皇後眼中算是一丘之貉,而她向來與謝卿琬走得近,今日在沈皇後貶低二人時為謝卿琬說了一句話,便被沈皇後責罵她胳膊肘往外拐,不向著自家兄長,卻向著太子一黨。
城陽公主覺得自己冤屈極了,她不過是說了句實話而已,就算此事背後有二哥的手筆,那些醃臢事不也是三哥部下做的嗎?又沒有平白無故冤枉好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行得端坐得正,誰也潑不了你汙水。
她自幼向往俠肝義膽行走江湖的生活,若真的是二哥出手除了一個蠹蟲,那她隻會拍手稱快,而不是看著三哥包庇部下假惺惺說好。
一想起這件事城陽公主就覺得煩,一下子也沒了往日在謝卿琬耳邊嘰嘰喳喳的勁,懨懨地趴在了桌子上,過會兒轉頭對謝卿琬說了一句:“對了,這幾日你讓你母妃少出些門,我母後火氣大得很,鬼知道她會不會拿柔妃娘娘出氣。”
謝卿琬應了一聲,又道了謝,腦中卻還在想著方才的事。
謝少虞的部下做出這種事,她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做主子的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強搶無辜女子,怕是上行下效。
唯一讓她心裡泛起漣漪的是,關於皇兄在此事中有多少影子的猜想,她想起那日臨彆前謝玦對謝少虞的警告。
雖知曉此乃正義之事,不需要什麼理由,但她還是忍不住想,有那麼一點是因為她麼,因為謝少虞前幾日欺負了她,所以皇兄也要讓謝少虞這幾日不好過。
謝卿琬忍不住牽起唇角,握著筆半晌不動,在原地笑起來,直到太傅的手敲擊她的桌麵,她才恍然驚醒,紅著臉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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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課學,謝卿琬收拾東西回宮,城陽公主今日心情不愉,沒有拉著她去彆處玩,一看天色尚早,她也就不急不緩地走回了昭陽殿,順便欣賞了下沿路的景致。
回宮用過晚膳,沐浴完後,謝卿琬閒來無事趴在床上看著書,隻看了一會兒心思就浮動到了彆處,於是她乾脆合上書本,套上外裳,出門賞夜色去了。
今夜天空無星無月,黑沉沉的,還蒙著一層厚重的雲層,前幾日下過雨後,天氣陰了幾天,今日的空氣中則又蒙上一股潮濕的水汽,悶悶地壓在心頭。
謝卿琬出來逛了一圈,發現既無月色,也無星光,隻有少許黯淡的宮燈掛在路邊,彆說景致了,連能看的花草也沒幾個。
當下意興闌珊,轉頭就要往回走。
本以為又是一個尋常的夜晚,可未曾想到剛走過靜湖玉橋,轉到九曲回廊時,就被一隊人馬攔住了去路。
來者為首是一年約五十的老太監,身著高品階的宦官製服,布著細紋的黃麵上掛著薄笑,見了謝卿琬先是微微一禮,隨即道:“皇後娘娘有請公主,還請公主隨我等來一趟。”
他的身後,還跟著十數人,夜裡一起提燈出行,遠看煌煌一片,看起來陣仗頗大。
謝卿琬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沈皇後身邊的孫公公,想起城陽公主白日與她說的話,她不著痕跡地往後稍微退了退,不動聲色問道:“皇後娘娘可說是何事?今晚我還約了太子皇兄一起,去湖心亭下棋。”
“去晚了,叫皇兄等我便不好了。”她故意讓語氣在太子皇兄幾字上加重了一些。
孫公公卻置若罔聞,依舊維持著原先的姿勢和表情,攔在她的麵前,笑眯眯道:“皇後娘娘的懿旨便是一刻不得拖,太子殿下那邊也應會理解,公主若是再不走,奴才隻好請您過去了。”
謝卿琬看了看孫公公穩如泰山般,巋然不動,又看了看他身後烏壓壓的一片人,暗暗咬牙,擠出一個微笑:“那便有勞了。”
她自知這趟是非去不可了,便在臨走前朝跟著她的宮女寒香使了一個眼色,然後麵色如常地隨孫公公等人離去。
若是寒香機靈,自當知道此時該去何處找何人求助。
也幸得孫公公此時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隻想帶走她,對於她身旁的宮人並沒有限製,才讓她有了機會叫侍女去傳信。
……
去往儀元殿的路上,謝卿琬故意放慢了步伐,她這邊磨磨蹭蹭地走,試圖拖延時間,孫公公也不急,似乎篤定了她不過是做無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