侖之介越獄,這對於千嵐來說,真是最壞的消息了。
如果他能夠悔改的話,即使讓他一輩子待在監獄裡,就算是死也無所謂。
隻要,他能悔改的話。
其實高杉說得沒錯,侖之介真的和千嵐的命運相同。
千嵐生在櫻井家,所以不得不叛變,不得不殺戮,直到現在也如此,斬殺著過激派的攘夷浪士們。侖之介是吉田鬆陽的兒子,迫於時代,他不得不殺,因為他還有仇恨。
“嘁——那麼重的傷,也不知是怎麼逃出去的……”
“他跑不了多遠,還是快點去搜查吧……”
夏末的關東,天氣一向就不怎麼晴好,而今天空又落下了細細的、粘稠的雨絲。夏季,來一場狂風暴雨更為痛快。
一身新綠和服的千嵐撐著碎花傘,遊走於歌舞伎町的大街上,看著真選組的隊士們挨家挨戶地搜查黑月的下落。
天空是暗藍色的,這種色彩並不美麗,反倒讓人的心中感到無限的壓迫。
千嵐想著,這時,侖之介應該去了高杉那裡。
隊士們在這一片的街上找不到黑月,便按著刀去了彆處。
她偏頭,看見蜷縮在小巷陰暗處的少年。簡單包紮的左臂還在不斷滲出鮮血,少年輕輕靠上粗糙的牆壁,抽氣——
“嘶——”想來是因為後脊背的疼痛。
他沒有去找高杉,大概是因為身體已經虛脫了吧。
千嵐就在巷口駐足,用單薄的背影遮擋住了行人們不斷向這裡往來的視線。
提著一遝漫畫的桐從不遠處的書店小跑著過來,在千嵐身邊停下,微微喘氣:“嵐大人,您怎麼在這裡……黑……吉田君?”
桐眼角瞅到了一襲黑衣的少年。
“桐。把他帶回去吧。”千嵐垂下眼瞼,“他睡著了。”
“是……是。”桐看著因疲倦而入睡的侖之介,輕輕抬起他的右臂環過自己的脖頸,左手扶著侖之介的腰際。
“書就丟在這裡吧,我不要了。”
桐聞言將右手的一遝書扔在了地上。
千嵐先踏出腳步,給身邊的兩個人撐著傘,走了不為人知的偏僻小道——這附近的街上還有少數的真選組隊士在徘徊。
明明才十六出頭,你到底背負了多少,侖之介。
千嵐回頭望望侖之介的睡顏,那是說不出的無助與辛酸。她輕輕歎口氣。
回到了嵐空,桐將侖之介放在了一間空客房裡。
千嵐讓桐取來藥箱,親自給躺在床鋪上的少年包紮傷口。“斷裂的後脊背現在是沒有辦法治好了,眼前這個情形又不能去醫院……”
“嵐大人。”桐在千嵐身邊坐下,“您為什麼要救他回來?”
“我也不知道。”桐看見千嵐寂寞的麵容,便不再追問下去。
父親,父親。
好痛啊……身上的傷口好痛啊……
睜不開眼睛,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除了您的存在,我什麼都看不見。看不見您的笑容,看不見您的容顏,看不見您的身姿。我好像是模糊了眼睛。
您到底在哪裡啊?
我找不到,即使是嘔心瀝血也找不到。
我曾想過與您一起死,但是,沒有報您的仇,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瞑目。
可是啊,現在,我好痛苦。
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似乎是睡了很久很久,侖之介微微睜開眼,醒來的時候,聽見了兩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是桂和千嵐。
“他太可憐了,有時候我還會想是不是殺了他比較好。”
“阿嵐,你也不要這麼偏執。”
“可是……”
……
可是,可是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