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歡喜的嗎?
遵循婚前訓導嬤嬤的指引,忍著羞恥順從行繁衍孕嗣之事,她從未想過自己應當是何種心情。聽他用這樣低而沉的嗓音在耳畔說著令人麵紅耳赤的話,她隻覺自己周身都快要燃燒起來。
若在平時,清冷如他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今晚的宋洹之飲了酒,說這樣的話做這種事的他,此刻當真是清醒的嗎?
淨室中水汽繚繞,祝琰半閉著眼眸,虛弱地伏在浴桶邊緣。長發早已散開,淩亂地委垂在地。地毯上隨意散落著珠釵、裙子、小衣,和男人揉皺成一團的袍子。
宋洹之去而複返,上身坦呈,手裡捧件隨意翻找出來的外衫,俯身輕柔披在妻子肩頭。
她微微仰起臉來,含混地喚他名字。宋洹之應了聲,大掌拂開她額前濕發,瞧她雪嫩的臉頰上沁著點點水珠,唇微啟著,軟綿綿地輕喘。
宋洹之俯身,抬指捏住雪腮令她張開櫻唇,半垂幽深的眸子,打量她漫含春色的眉眼,而後湊近,碾啄上去……
許久後方分開,薄唇染了亮澤的水跡,他壓抑著呼吸,溫柔問她:“抱你去床上睡,可好?”
她虛軟地靠在他身上,半點力氣也無,隻紅著臉點了點頭。宋洹之裹緊她身上的外衫,將人從水裡撈起,越過重簾,折返回帳中。
祝琰被拋到枕上,不等躲進被子裡,男人貼覆上來,將她濕透的外衫剝落,結實的手臂收攏,人就落進了他懷中。
帳幕裡光線幽暗,床前半盞殘燭已快燃儘了,祝琰伏在他胸前平複著呼吸。分明疲倦已極,這刻卻全無睡意。紅潮未褪的臉頰緊壓著男人起伏的肌理,手掌環在他硬實的窄腰上,自己以絕不能見人的模樣與他緊密相貼,有些羞人,又仿佛從來天經地義。
此刻二人誰也不曾開口,她不知這一刻的宋洹之在想些什麼。
帳頂帷頭垂下的細珠流蘇,搖曳得緩了。她徐徐閉上眼睛,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宋洹之天不亮就去了衙門。
嘉武侯夫人和葶宜忙著置備明日的端陽節宴,上院的晨省很快就散了。祝琰昨夜隻睡了一個多時辰,眼底烏青打了兩層香粉也遮不住,正預備回蓼香汀裡睡個回籠覺,不想就在花園的秋千邊上遇見了多日沒有出來的謝芸。
今日表姑娘穿一襲新裁的茜紅裙子,敞領束腰,勻妝綰髻,少見的嬌豔妝扮。轉過臉來,眉眼裡還帶著未儘的笑意,遠遠瞧見祝琰,就柔喚“嫂嫂”。
對方主動上門,祝琰自然沒有回避之理。
**
陽光照映在亭上,投下一片斑駁的影,祝琰靠坐圍欄畔,與謝芸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從新裁的衣裳說到時興的花樣子,話題始終圍繞在無關痛癢的那些閒事上頭,謝芸不入正題,祝琰便不疾不徐的與她周旋。
“明日端陽節宴一過,我就要出門養病去了,二嫂嫂會不會偶爾來探望我?”
祝琰轉過臉來,瞧她麵上笑容戚淒,描得細長的眉毛微蹙,眸中水波粼粼,處處惹人憐惜。
終是按耐不住,說她真正想說的話了嗎?
“聽說往年芸妹妹每到酷暑,總要出去避一陣子。”祝琰手裡端了茶,慢條斯理吹拂著漂浮的茶末,“待天氣涼爽下來,想來便又能見麵了。”
謝芸抿唇苦笑,眼簾垂下,再掀開,看向祝琰的目光裡帶了幾分冷意,“二嫂嫂當真願意再見我嗎?”
祝琰笑了笑,“為何不願?”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用儘全力卻未能引得對方露出半分焦急的樣子,謝芸從未想過祝琰會是這樣難纏的人。
她攥緊了袖角,極力平複著情緒,苦笑道:“到了這時,嫂嫂還要假作不知情,當一切與自己不相乾麼?”
她強迫自己穩持著聲線,不肯露出半點軟弱的模樣給對方瞧,“我這回出去,隻怕再也沒有回頭之期。嫂嫂贏了這局,心裡應當十分痛快才是。”
偶有風吹過鬢邊,耳畔細珠墜子輕輕搖蕩,祝琰握著茶盞,啟唇笑了。
“妹妹錯了。”她輕點著盞沿,淡聲說,“我與你從未比試過什麼,又如何談的起,誰輸誰贏?”
謝芸臉上哀柔的表情幾乎碎裂,這一瞬深埋在心底的恨意噴湧而發,她握緊了拳頭,抵住幾案站起身,“嫂嫂何必還假裝清白無辜,難道從中挑撥慫恿,要姑母將我驅出侯府之人,不是嫂嫂你麼?”
祝琰搖頭:“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也太看輕自己了。”
“論親疏,妹妹是夫人的親侄女兒,是宋家的表姑娘。論情誼,妹妹先我而來,一出生就備受夫人疼愛,受兄長們憐惜。”
“聽說這些年,妹妹與書晴書意同進同出,便與府裡的正經姑娘無異,就連嫂嫂葶宜郡主,也對妹妹另眼相看,百般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