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去啊當然想。
想回去已經想到會害怕了。船翻了怎麼辦。賭還是不賭。
他們像兩個思考嚴肅問題的老頭一樣撐著下巴,氣氛太沉默。佐井對他說,不如我們來談談在那邊沒資格談的問題吧?
什麼問題?
關於我們是怎麼死的。
——果然是隻有到了這邊才有資格討論的問題。
佐井死得轟轟烈烈,他說那是他這輩子打得最有水準的一場仗。畫的那些獅子、麒麟、甚至為了伺機鑽進敵人耳朵裡而生的大群螞蟻都是他在藝術領域的巔峰。對了還有那隻烏鴉嘴鴿子。
一次性乾掉了五個讓死神都頭疼怎麼編造死亡程序的家夥,所以死神說可以給他點獎勵,他可以滯留幾天。
鳴人額角青筋開始暴跳,臉漲成光燦燦的夕陽紅。
唉,我講我的故事你臉紅什麼?放心吧我絕對沒有驚訝你被宇智波佐助強吻的意思。
其實那不會讓人驚訝的。佐井笑眯眯地又加了一句。
血氣上湧——雖然不知道哪裡有血哪裡有氣——有什麼會膨脹的東西衝進了眼球每根血管,鳴人的左腦想發狂、想揍人、想揪住佐井的衣領質問他這麼說是在鄙視他嗎,但右腦卻開始脫離了分叉了,不受控製地被勾起那些片段和細微的、所謂肢體記憶。
那是種闊彆已久的真實。存在於腦海裡的真實越來越清晰,而他覺得身體開始虛化了。
他攥著佐井衣領的手迅速失去了知覺。
海鳥鳴叫歸巢,太陽落水熄滅。黑暗翻天蓋下然後大火燒起來了,非常非常地熱。
他睜著眼什麼也看不見,伸長手臂什麼也摸不到。失重懸空。知覺像被甩到了身體之外但熱得要死。不知跑到哪裡的耳朵卻聽到了什麼聲音,還是那些混雜在一起的音色、有的在吼有的在嗚咽、還是那個平淡悠長的調子、很簡單的詞句。
佐井端坐,有些呆滯有些好奇又有些調笑意味。
到底是落網的家夥啊,這麼不穩定。你剛才那一瞬間似乎消失了呢。不過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時間太短。
你說我消失了?可我這身體實實在在的——
我們沒有身體了。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不滅的靈魂。佐井拉了拉自己手背上的皮肉歎氣,這是某種意念,我們的意念告訴我們有感知,那就是有感知。而似乎你這個漏網的意念沒被封死與自己身體的通道。
其實我一直想問到底什麼是漏網的。
那就得回歸老問題了,你是怎麼死的?
和九尾定了約,其實我早就死了。鳴人深吸一口氣,讓他說這些關於自己怎麼死的話還是有種怪異感覺。
我知道,如果你是個活人的話那時候不會看到我。但你看到了,所以我猜你的意念已經剝離出身體。隻是比較緩慢,慢慢地喪失對身體的感知與控製能力,直到最後——
佐井彎起眼睛。
你被你的身體踢出來。
你的死亡不在死神的劇本裡,死的時候死神也不知道,所以你逗留那麼長的時間直到被自己的身體踢出來才來到這裡,這就叫漏網了。
會覺得熱吧?我滯留在那兒的幾天裡也覺得很熱。因為我們不該留在那裡卻執意不想走。以前你問我熱不熱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地獄的火是淨罪的,彼岸的人當然感覺不出。
想留在那邊是有罪嗎?
但太過留戀了就叫愚念。
管他愚不愚念不念的反正我就是放不下那些。鳴人抓抓腦袋,我想回去了,佐井。你不想回去?
佐井還是笑,我似乎沒你這麼白癡吧?
那你為什麼一直留在這?
等人。
啊?
我在等人。
佐井瞥了眼忽然敏感地噤了聲、有些尷尬和好奇的家夥,輕微地笑了下。
大概我還會等很久。但已經見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