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的詭異沉默過後,房間裡趴在門上的久保竹也都開始懷疑發上了什麼,但考慮到安全問題,他還是橫了一把心,抿唇望向頭頂的天花板,一臉的舍生取義的決絕表情。
[真子,為了明哲保身,就彆怪我棄你於不顧了……]
“你以為……我在歧視你的身高?”仍然持著捂住鼻子半跌在地的動作,平子遲疑地看著米金色長發的少女,問道。結果自然是又正麵挨了一腳,一聲哀嚎。
森川瀾瞥了他一眼後,彎身拾起掉在地上的盒子,輕歎口氣,稍稍欠身向他伸手:“你就是新上任的五席對吧。我叫森川瀾,多指教。”沒有多做思考,平子真子抬起手便拉住她纖細的手腕,借力站起了身。
“平子真子,多指教。”漫不經心地塞了句式相同的回應給她,他低頭整理起剛才折騰過後有些淩亂的衣服,動作依然是慵散的不緊不慢。森川調整角度昂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他一番,果真站直身後是瘦高的身架。
默契地沒有將目光再在他身上多做停留,她偏首望向緊閉的房門,捏了捏手中的盒子,揚聲道:“既然您沒有提前通知,那麼這次的禮物就給新上任的五席好了——隊長您不會有意見的對吧。”“誒?”略微驚訝地看向她的側臉,平子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見到堅守了一天陣地的久保竹也“唰”地拉開了門,哭喪著臉激奮地扯住森川瀾的袖管,以一副悲痛欲絕的姿態往她身上蹭:“阿瀾你不能這樣對我啊!!你照顧一下我幼小的心靈……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長大,比親爹還親……我我我……”
站在一旁的平子差點風化。
結局是,森川瀾貫徹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的精辟觀念,優雅地抬膝擊上他小腹,讓他順利閉嘴。
晚飯過後,平子終於見到了自己禮物的真麵目——電燈。
據說森川瀾常去現世執行定期任務,而她另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將現世最新的實用發明引進屍魂界。電燈其實是她上次帶回的東西,經過了一年的時間已在西流魂街和瀞靈廷普遍使用,但要推廣去三十區後頭的落後區域,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興許百年後都達不到全屍魂界範圍的使用。
“考慮到經費問題,瀞靈廷每間隊舍也隻是按一人一隻燈泡的數量安裝電燈,這樣的情況依舊會帶來很多的不便。”踩在椅子上踮著腳利索地旋上燈泡,森川低聲說著,“我這次成功申請後又帶來一批電燈,這樣至少在執務室和一些重要場所多裝上一盞。”
平子真子微弓著背站在椅邊,手插在袖管裡,咧長著嘴拉下嘴角,橙眸一直盯著她,根本沒在意她說的話:“你這樣站著不會麻煩嗎……即使再怎麼不想彆人歧視你的身高也不用逞強——”話還未說完,從天而降的盒子就砸在他臉上,強硬地逼迫他收嘴。雖說幾個小時的相處下來已知道不能踩中這女人“身高”的爆發點,但平子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要提起這事。
“平子,把那個螺絲刀遞給我。”一隻手穩住燈泡,另一隻手垂到身側,她展平了掌心道。邊捎起一旁的螺絲刀給她,金發男子邊齜牙喃喃著:“都說叫真子就好了。”“我不是隊長,不會對一個剛認識的人直呼名字。”隨口答著,森川專注於旋緊螺絲,而後又順手將螺絲刀遞回給他,打算開始套上燈罩。
他眯眼看著她的下顎,低聲嘀咕:“哪會有人對一個剛認識的人這麼殘暴……嗷!會砸到我的腳的啊森川!!”餘驚未散地拿起被她刻意丟在腳邊的螺絲刀,緊接著便聽到了頭頂響起的聲音:“好了。”
抬頭時她正鬆了口氣地站穩在椅子上,拉了拉垂下的開關,就見到柔和的白光照亮了陰晦的大半個房間。
視線裡總算不再是往常的昏暗。
敏捷地跳下椅子,森川瀾撫了撫衣擺,看了看他無意識地擺出的囧臉,正色道:“聽梶本說,你每天都會遲到?”
“……”平子保持著仰望新裝好的電燈的動作,什麼也沒聽到似的道:“森川,這燈好亮。”
“明天早點起來。”森川瀾顯然功力比他深厚,同樣采取無視手段直入重點,搭配上麵無表情的臉,皮膚調節成相反的色調就儼然一個女伴包公。
他有些能感受久保竹也的痛苦了。但稀奇的是,他是下屬,他無法翻身;久保竹也是上司,卻不懂得利用權威。
當然,多年以後當平子真子做上五番隊隊長卻仍舊對這個米金色長發的女人束手無策時,就在心底裡收下這句話了。
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道理是亙古以來的真諦——平子真子在翌日一如往常的遲到了。他醒來時才發現已臨近午時,本想再拖遝一陣,迫於腦中驚現出的昨日的臨門一腳事件,他還是緊張地坐起身換上死霸裝,加緊步伐趕去執務室。
令他寬慰的是,執務室裡隻坐著一個人。
令他絕望的是,坐在執務室裡的是森川瀾。
她正埋首批閱公文,琥珀色的眸子淡淡地轉過來施舍他一眼後,安之若素地繼續手中的活。風平浪靜的場麵頓時讓平子覺得詭異,踟躕好一陣,他才小心翼翼地來到另一張桌前,將早已分配好的文件扯下一打,執起筆心不在焉地開始閱覽。
由於昨晚反複輾轉地睡不著,他精神上仍處於混亂不清的狀態。拿起文件都隻是粗略地看了幾眼便開始簽,遇到繁複的隊務開銷計算就乾脆扔去一邊。這樣堅持了約摸三個小時,他終於按耐不住,偷偷瞟了一眼完全沒有要抬頭的跡象的森川,便趴在桌沿磕上眼睡了。
出乎意料的是,平子真子居然是睡到自然醒的。原本以為被森川發現後會立即被拍醒,但她沒有選擇這麼做。
他抬眸時,眼前是一杯煮好的涼茶,坐在對麵桌前的金發女子已經離開。
再掃一眼自己桌上的文件,竟都批閱完畢,分類整齊地摞成三打,一小疊離他最近的是需要交給久保批閱的重要文件。
他愣了愣,直起身喝了口茶,緊盯著杯子沉凝了好一會兒。
[什麼啊,不是很難相處的人啊……]
胸腔裡剛有一絲欣慰漫上,就被他肚子發出的抗議聲拋去了九霄雲外。
平子轉首看了看窗外,午後的燦陽闖進窗來興師問罪,暖風拂麵,帶著夏季的躁動,擾亂了回蕩在空氣中的聒噪蟬鳴。
[那家夥……果然是故意不叫我起來吃午飯的吧……]
他無奈地瞥眼看著要送給不知跑去哪裡閒逛的久保竹也的文件,又看看窗外恣睢張揚的烈日,再一次確定了森川瀾是惡毒的蛇蠍女後,捎過文件,循著久保竹也微弱的靈壓踏出了執務室。
金發順直地垂下,籠罩在陽光裡的身影溫暖而模糊不清,僅有步伐散漫依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