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扯幾句後,平子真子才勉強用從森川瀾口中得到的信息拚湊到了一個月前發生的突變——前線隊伍在準備返回屍魂界的前一日遇到了三隻瓦史托德的突襲,敵方有意地將所有人的發信器摧毀,激戰過程中前線隊伍折兵損將,迫於情勢隻好分散開來逃離。
“那你滿身瓦史托德的血是怎麼回事?”不滿於自己籠統的推測,他斂眸細細掃過森川身上可見的擦傷,最後瞥向她從頭開始直至小腹像是載進了血灘後浸濕的臉和衣物,抬手揉了揉鼻子想要暫時驅走滿腔的血腥味。嘴裡緩緩咀嚼著饅頭,米金發女子慢條斯理地吃著食物,等細細咽下後才啟唇答道:“當時一個瓦史托德要用虛閃攻擊兩個受了重傷的隊員,我就砍下了它的手臂。”
眼下的肌肉不禁一陣抽搐,他瞅了瞅靜躺在她身側隨時都能順手撈起作戰的斬魄刀,果真瞧見刀鞘上頭都濺滿了血液。
腦中想象出森川瀾不亂陣腳地提刀砍向瓦史托德的場景,他心裡燃起不知是後怕還是無可奈何的複雜情愫,交錯著縈繞讓他腦子有些混亂,竟是帶著責備的語氣道:“你腦子有問題啊……瓦史托德本來就是你們這支隊伍能力範圍外的高級虛,再加上又是三隻——這種時候是逃命要緊吧,你還趕著上去送死……雖然結果是你很牛掰地砍下了瓦史托德的手臂……”
“小禍不必躲,大災躲不過。”頷首將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中,她斂下眼瞼,伸出左手又探向身側想要拿食水的瓶子,卻在指腹觸到瓶壁時倏地縮了縮手,眉心一蹙——這細微的動作恰巧被一旁的金發男子收入眼底,他擰眉:“你手怎麼了?”
森川沒有理會他,又換了右手抓起瓶子想要喝口食水,左手手腕卻在下一刻被平子突然伸來的手箝住,力道不小地扯了過去——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搗得她略微一驚,差點灑了瓶中的食水。平子亦沒有解釋,拉過她的手便傾身向她身側湊近,在暗驚她的手冰涼得仿佛沒有溫度的同時不忘迅速低頭查看她的手指。
隨後,他意料之中地皺了眉。
相較起掌心的煞白,森川瀾左手的五個指尖全都破了口,傷口附近的淺淺牙印讓人不難辨認出這是咬破的,而指頭青紫皺乾的狀態也不難讓人聯想到發生了什麼。
他抬頭,橙眸掃向她,卻囧然無奈地發現她正若無其事地咬著饅頭,手腕任由他抓著,亦不反抗,琥珀色的雙眸淡定地盯著他。
“……你咬破手指喝血?”
“不然你今天見到的就是屍體了。”
“那要是後援部隊再晚些來,你十根手指都咬破了之後是不是要咬腳趾?”
“實在不行的話隻能這麼做。”
“……那你為毛不乾脆趁著新鮮熱乎把自己身上瓦史托德的血舔乾淨?”
“臟。”
“……是啊你的血乾淨,你全家的血都乾淨。”
撇過臉不再看向她平靜的神情,平子執著地抓著森川的手腕不放,齜牙落下眼角呈出“囧”樣的無所適從的表情,右臉切膚地感受到火堆傳來的零星暖意,吸吸鼻子嗅了嗅冰冷的空氣,愣神幾秒猛然記起她令人懷疑的體溫,於是挪著身子靠近她,而後扯下肩上的披風隨手丟到她膝上:
“快穿上,不然我會以為你死了。”
接著他聽到身邊的人用一隻手將披風掛上肩的摩挲聲,然後耳畔又響起她稍帶莫名其妙語調的聲音:“你在生什麼氣?”“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生氣了啊森川。”眸子直直將視線凝在火堆,他頭也不回地拖著懶散的語調應道。
“那你還有帶其它的衣服麼?”森川瀾似乎沒有想要繼續糾纏在這個話題上,瑟縮一下身子,亦朝他湊了湊,“我冷。”“……沒有。”轉首看了看她,平子稍作遲疑,又開口道:“不然我抱你?”“滾。”她不做絲毫停頓地回答得乾脆。
聳聳肩無所謂地鬆開了抓住她手腕的手,而後一手搭在膝上一手撐著臉,他打了個嗬欠困倦地耷拉著眼皮盯住火堆:“等你暖和一點了我們再沿原路返回,到了集合地點用發信器打開黑腔就能回去屍魂界了。”
[當然前提是沒有什麼意外情況。]
“……嗯。”
沒有忽略回答前的一小段詭異的遲疑,他轉眸瞥眼——由於兩人靠得很近,所以同方才的角度不同,他現在能夠很清晰地看到森川瀾的後背。雖說黑色的死霸裝上不能明確地分辨出來,但接著火光他還是確認了自己看到的血跡。
沉吟幾秒沒有出聲,僅是目光黯了黯,又將視線挪回火堆上頭。
為了避免被大虛發現,平子亦壓下了靈壓,約摸是一小時後,終於按耐不住疲憊磕眼小憩起來。不知是不是森川也睡著了,總之她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蠻力叫醒他。因此當他迷迷糊糊睡醒後,沒了所謂的時間概念。
畢竟虛圈永夜,究竟是過了多久又怎可能看得出來。
燃著的火堆已經燒儘,洞內相當昏暗。感覺得到挨著自己身體的微涼體溫,平子抬手順利地抓住了森川的手,動了動手肘道:“唉森川……”“我是醒的。”耳側響起她略略顫抖的沙啞聲線,“東西已經收拾到包袱裡去了,就在你手邊——我們現在就出去?”
“你是不是還是很渴?”探出手摸索到了身邊的包袱,抄起它放到膝間,他眯起眼企圖扯開包袱:“要不要再喝點食水——”“要喝你自己喝,待會兒要是出了點什麼意外又沒有食水,我們兩個都彆想活著回去。”隨著她話語的結束,平子真子感覺到她動了動身子打算站起來,於是一擰眉拽住她的手稍加用力地一拉,語氣還是往日裡的散漫:“我當然知道。大不了到時候像你一樣咬破手指——等一下我們是要儘全力一口氣趕回集合的地方,你要是半途倒下了反而事倍功半。”
對方沉默。粲齒一笑,他好容易拉開的包袱,觸到水瓶便小心地將它拿了出來,擰開蓋子摸黑遞到她肘邊:“乖,快喝。”而後意料之中地仿佛聽到她咬牙的聲音,下一刻她居然穩穩揪住了他垂在胸前的長發,接過水瓶的同時無情地一扯——一個重心不穩,平子前傾,腦勺磕上了堅硬的石壁,又是一聲慘嚎。
兩人費了些力氣才從洞中出來。循著靈子記錄器做下的記號前行,不管森川瀾怎樣好說歹說平子都死活不肯加快步伐,飯後閒逛一般駝著背緩慢行進。不知如何應對,雖說不滿,她還是隻能用稍快的腳步停停走走,仍同他拉開了一段不短的距離。
走在她身後的平子倒是依然鎮定,睜著困倦的橙眸將目光木訥地滯在她的後背,走神一般提腳抬步。腳下細軟的沙漠像是能稀釋力氣一般消磨他的體力,再加上源源不斷地灌進領口的寒風,他隻能哆嗦著拉緊衣領,不料涼意又從袖口滾進,腋下的冷意令他有些暈乎地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