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裡不是太師府,他要入鄉隨俗,而屋子隻有一個輪廓就宴請鄉裡的想法,實在貼合小夫郎的心意,他還擔心自己的想法過於不近人情。
莊稼漢對擺滿書架的臥室一點興趣都沒有,大多站在臥房門口看一眼就走,年長的走到黎源麵前會問問那些架子做什麼,聽說以後會放書,眼裡便多了幾分尊敬。
讀書人到哪裡都受人尊敬。
大家心裡琢磨黎源以後是不是要去考科舉,又暗歎怎麼沒把女兒嫁給他,可是沒有小夫郎,又哪裡來的現在的黎源。
真是一物降一物。
見臥室沒有被發現,小夫郎放下心專心待人接客,這些本不用男兒學習,姐姐年長他不少,小時候就坐在姐姐膝蓋上玩耍。
母親教導姐姐繁文縟節和禮儀禮節時,他也聽進耳朵,甚至姐姐被選為皇後,學習宮廷禮儀時,他也是跟在一旁。
大朝建立幾百年,他們家是世家,皇宮司儀老師來了一趟便說自慚形穢,教無可教。
百年世家儀態端莊高雅不是說說而已。
現在比不得從前,小夫郎自認放浪許多。
華服在身,樓宇重重,門第森嚴。
人會不自覺變得高貴,而這份高貴又有幾分是真的。
鄉野雖粗鄙,但也自在。
黎源見小夫郎大方有禮,並不意外,但眼中讚揚的神色顯而易見,他從不吝嗇誇讚。
特彆是小夫郎。
席麵需十個菜,三涼三熱三蒸一道湯。
條件好的富戶會準備三素三葷三鹵一湯,窮點的人拿不出葷菜就用鹵下水替代。
但這個年頭家家戶戶都有餘糧,哪裡真的弄不出一道葷菜,隻有摳門的人才那般做。
涼菜大多都是黃瓜,豇豆和茄子。
黎源將其中一道換成鹵豆乾,一道焦香小河蝦。
熱菜就是葷菜,雞鴨魚或者買點豬肉混著配菜炒,也算體麵。
幫工端著竹簸箕上菜時,一臉豪氣,說明主人家大方,席麵有麵子。
三個熱菜,一盤爆炒鱔魚,一盤家常魚,一個豬腳悶黃豆,雖然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是黎源給的料足,豬腳剁成小塊,滿滿一大盆。
三道蒸菜就要簡單些,蒸南瓜蒸芋頭蒸蓮藕,雖是素菜卻也是給足分量。
最後一道湯是蓮子百合甜湯。
雖然沒有純葷,但黎源給每桌都配了酒,酒在這個年代還是比較珍貴。
農民大多都是逢年過節才喝幾杯。
對於黎源這麼一個敗光家底的人來說,已經足夠體麵。
席桌從院子裡麵一直擺到院子外麵,十分熱鬨。
無論是粗野的莊稼漢,還是操持家務的媳婦,抑或是待嫁的女子都喝了酒。
一直吃到夕陽落進山坳才慢慢散去。
幫忙的媳婦們都是乾活好手,很快將黎家收拾得乾乾淨淨,桌子條凳也衝洗乾淨,靠著院牆瀝水,等乾了後黎源自個再送還,碗筷這些能順路帶走的就帶走。
小夫郎拿著謝禮幫著黎源送客。
等幫忙的媳婦們走遠了掀開竹籃一看,新鮮嫩綠的葉子上躺著足足半斤重的五花肉。
個個頓時心滿意足的離開。
席麵吃得很乾淨,沒留什麼東西,黎源也不會委屈小夫郎和自己吃剩菜。
豬肉是提前買好的,沒有拿出來招待客人,現在身上餘錢還多,但那不是明麵上的銀錢,黎源心裡有數,不會亂花。
同樣的,請人吃飯不同時請,像今日這種無法避免,麵子上過得去就行。
辦席時主人家是吃不到什麼的,要招呼客人。
黎源做了個青椒回鍋肉,魚頭豆腐湯,再炒了個紅苕尖,兩人坐在院子裡吃完晚飯。
今天小夫郎辛苦了,他給小夫郎衝了個酒釀雞蛋羹。
小夫郎吃得肚子圓滾滾坐在院子裡歇涼,懶得都不想去洗澡。
哪怕人群散儘,黎源還是覺得空氣中流動著渾濁酒味,他將小夫郎趕進浴室,拿著艾葉把裡裡外外熏了個遍,等小夫郎從水霧繚繞的浴室裡走出來,隻聞到艾草特有的清香。
小夫郎不敢追問臥室的事情,規規矩矩躺在書房的舊床上。
他覺得這個硬床板挺好,挺好,挺好。
想著想著耳朵開始發燙,今日有大膽的媳婦偷偷問他,那個舒服不?
哪個?
反正就那個。
媳婦們擠眉弄眼,“聽說男人間也可以做那事,如果不能做,世間何能娶小夫郎?”
這真把小夫郎問住了。
古時有斷袖之癖,但多說情愛之事。
就像他對黎哥哥,等發覺時已經深陷其中,再恍然大悟原來男子確實能喜歡上男子,與世間其他有情人並無不同。
但書上自不會說男子與男子能行閨房之樂。
況且他也不知閨房之樂如何行,隻知道同床共眠一段時日,就會有娃娃出現在女子肚子裡,可男子不能生娃娃,又是怎麼回事……
小夫郎實在想不通,反正,反正每日與黎哥哥親近已是極為孟浪的事情。
難道還有比這更孟浪的事情?
小夫郎想得迷迷糊糊,黎源帶著暖暖的水汽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