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少年叫路飛,是個陰陽師。死去的兩個人是他的隨從。
挖坑並沒有繼續下去。那兩具屍體最後被火焰化為兩團焦炭。路飛的眼睛一直看著火光,他的臉頰上似乎凝固著一層淡淡的微笑。索隆覺得那很動人,但是看了卻又很心痛。那笑容太空洞,缺少了太多的東西。
然後,武士和陰陽師,上路了。
下山的路並不長,至少在日落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小鎮上。索隆在路上問過路飛要不要回家,而陰陽師帶著淡淡的笑容回答:“對不起,我沒有家了。”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的我是路飛,隻是路飛,沒有姓氏。”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他不想說,索隆絕對不會讓他說。所以索隆笑了笑,然後握緊少年的手,那手指細長,手心冰冷但是柔軟。
索隆是個落魄的窮武士,但是路飛卻應該出身於好人家。從那身華貴衣料的和服中拿出一個小包,銀元叮叮響著唱起歌來。
路飛將錢全部都給了索隆,而索隆馬上去買了食物,繃帶和藥物。
路飛看著繃帶的時候笑了,然後說不需要。再看著食物的時候他似乎眼神明亮了起來,但是瞬間就黯淡下去。少年坐在床上,頭微低下說:“對不起,我不需要。”
索隆看著他,燭光並不明亮,但是卻在他黑發的尖端跳躍著淡淡的金色。
有的事情,即使打算逃避也會一次次被現實擊碎了偽裝。路飛沒有拿起食物,也沒有任何傷感。他垂著頭絞著手指,隻是說話冷淡的口氣讓索隆覺得他在給自己出一個難題。
“對不起,我已經死了。”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也沒有溫度。腹部的傷口在包紮的時候能看到青白色的內臟。而現在,索隆的目光再次停在他腹部那個被鮮血滲透的破布上麵。
“那東西太臟了,你需要換一下繃帶。”
索隆並不打算解釋太多。這一切在帶他上路的時候就已經很清楚了。他已經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現在的路飛,是鬼。
路飛的手指還在絞動著,骨節因為用力而顯得發白。他抬起頭,眼睛在燭光下閃閃發亮:“我會吃掉你的。”
而索隆在路飛的身前,半跪下來,小心的揭開他身上的碎布。
傷口依然猙獰的翻開著。發白的肉和依然新鮮的血液粘在布條上,在索隆的扯動著被拉開。然後索隆又看到了那青白的內臟,在他的腹中。
路飛的手搭在索隆的肩膀上,索隆動作停下來,而他的指甲卻刺進了索隆的肩膀。然後劍士抬起頭,看著少年的眼睛的光芒表示歉意:“抱歉,弄痛你了嗎?”
路飛沒有回答。手指在索隆的肩膀上更緊了一點。他嘴角依然帶著笑容,隻是那光芒閃動一下,垂落下來。索隆直覺的閉眼之後,一滴冰冷的液體落在自己的臉頰上。
“死人是不會痛的。”索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他還在笑,嘴角揚起,眼睛眯起,但是現在卻是淚流滿麵。
“呐,或許是這樣吧。”索隆如是回答。然後他低下頭,繼續小心翼翼的包紮著路飛的傷口。撕掉碎布,用淨水清理傷口。上藥,看到藥被鮮血衝開就塗上厚厚的一層然後用繃帶壓住。繃帶一圈一圈的纏在路飛的傷口上,很巧妙的將那個拳頭大小的洞口蓋住。
全部做完之後,索隆拍了拍手抬起頭,對路飛露出滿意的微笑:“很完美,隻要不劇烈運動就不會撕裂的更厲害。好好休息吧,你應該也很累。”
索隆抬起頭的時候,那光芒又再次落下來。然後打在索隆的臉頰上,又順著臉頰流下去劃過了唇邊。然後索隆舔了舔嘴唇,也將那冰冷微鹹的液體一起帶入口中。
然後,路飛突然哭起來。就像是剛出世的孩子那樣毫不掩飾的哭起來。他的臉上沒有維持著那個虛假的微笑。他直接撲在索隆的懷裡,將自己纖細的身體完全埋在那個那個寬廣的胸膛中。
“原來……死人也會有眼淚。”路飛哽咽的說這句話。在咽喉中溢出一段咯咯的尖銳的笑聲。索隆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拍著路飛的背脊。黑發的少年身形太單薄,手臂可以很簡單的環繞過來。但是,所觸的肌膚卻都冰涼刺骨。
而且,還帶著顫抖。
那不是輕微的壓抑的顫抖,路飛在索隆的懷裡全身抖得似乎是篩篩子,牙齒格格的撞擊不停。甜美的嗓音因為大哭而變得嘶啞起來,但是他卻不打算停下來。或者說,他似乎以前從來沒有如此的放恣的大聲哭泣過,哭的毫無形象。
“對不起。……我是路飛。……對不起。”他在索隆的懷裡斷斷續續意義不明的道歉著,而索隆眼睛望著燃燒的蠟燭。手臂卻漸漸的收緊,即使懷中的軀體冰涼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