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將籮筐最後一點乾藥材弄好,然後轉身走向裡屋。
我再次拿過桌上的醫術,看著裡麵繪著的草藥圖和一行行密密麻麻的說明,頓時覺得頭大了不少。
難道,以後都要這樣麼……
“啊啊啊!”我伸出雙手敲了敲腦袋,一陣懊惱。
雖說這樣在無塵穀生活很是閒適,但我卻始終有一種不安的憂慮感,不知道源於何處,卻一直縈繞心頭。正所謂居安思危,現在,我思的即使不是危,卻也給自己平添了不少的煩惱。
這……是不是就是現代心理學所說的憂慮症?
或許,也是我想太多了。
拿出桌上成堆的書的下麵壓著的一本硬皮藍本,我輕輕用手摩挲著書中央燙金的立體大字——宋詞三百首。
這是被我一起帶到異世的書,卻成了此刻最好的消遣工具。
翻開做了記號的那頁,我捧起它,朗聲誦起歐陽修的《浪淘沙》——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洛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今年花勝去年紅,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聚散苦匆匆……
抬頭望望天,心裡湧起無限的感慨,在聽到雪櫻的腳步傳來時,我立時斂了自己的情緒,“雪櫻。”
她把手裡的茶盞放下,“沁葉剛才在念什麼詩啊?”
沒想到她還是聽到了,我笑了笑,“不是詩,是詞。”
“詞?”她疑惑地重複,似乎不知道詞是什麼文體,但沒有多問,她搖搖笑笑,“雪櫻不知道詞是什麼,沁葉你懂好多啊。”
啊?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可是彆人的傑作!
“還好還好。”訕笑著端過桌上的茶盞,我暗自歎了一口氣。
好久都沒有喝到雪頂了啊!
輕輕呷了一口。嗯,味道還是和以前一樣,極品,極品啊!
“唉?這本是什麼?”放下茶杯,她伸手過來,準備拿過我手上的宋詞。我趕緊蓋上,有點不好意思地對她說:“沒什麼沒什麼,我自己隨便寫寫的,雪櫻你還是不要看了。”
要是給她看到這滿紙的現代印刷體和簡體字那還不得了,到時候少不了給她解釋。而且,我一向不擅長解釋,覺得語言太難組織了。要知道,雪櫻的好奇心不比我少啊。
“好吧。”她衝我笑笑,仿佛告訴我沒事,我卻硬生生捏了一把汗。
傍晚回到安居的時候,我把那些在藥房裡找到的書都先搬了回來,連帶著我藏在那堆書裡的宋詞。
夜晚在屋裡也沒什麼事情可做,我一不會刺繡二不會練功,所以省了繡花和打坐,隻能無聊的在安居裡呆著。山路,畢竟不好走,我也不可能去找雪櫻和紗時她們,每每都是吃晚飯就分開了。
現在有了書,畢竟可以打法時間。
燭火跳動,忽明忽暗,困意來襲。
輕輕翻動書頁,隻有紙張之間輕微的沙沙的摩擦聲,和我偶爾因為困意響起的嗬欠聲。
忽的,一個黑影自外麵閃過,我一驚,然而在抬頭時,除了窗外搖擺的枝椏和皓月的影子,沒有任何動靜。
應該是我眼花了吧。
我揉揉眼睛合上醫術,將它們疊放好放到一旁的案台,找了硬物壓住。然後準備找點另外的東西玩。
我是個愛書之人,從沒有什麼書在自己的眼下起角掉頁的。而眼前這些書,平平整整,也不難看的出這些書以前的主人也是十分愛惜它們,以至於現在都還是跟新的一般。
拿出櫃子中我帶過來的登山包,我拉開拉鏈取出了其中的魔方。
已經好久沒玩了,手開始癢了……
“右逆,上逆,右順,上逆……”腦海回憶著三階的公式,緩緩轉著手中的魔方,我不知不覺地入神,看著手中的方塊逐漸呈現出統一的色塊。
“篤篤篤——”一陣敲門聲把我的思緒拉回,轉好最後一個圈,六麵的顏色全部統一。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我腳步輕快地去開門,卻在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時,失去了反應。
“仙……仙翁?”
這麼晚來,他有什麼事?!
他似是淡淡地瞟了一眼屋內的狀況,然後鬆了一口氣般,擦過我的身邊走進來。
哎?他怎麼就……
忽然轉過身,他戲謔地看著我愣忡的表情,“怎麼?不歡迎我的到來?”
“沒有沒有。”我忙走過,對他說道,“沁葉怎麼會不歡迎仙翁,隻不過仙翁為何那麼晚了還沒睡啊?”嘴上說著,心裡卻彆扭的很。我敢有嗎?這裡是你的地盤誒。
“你不是也沒睡?”他反問。
“沁葉隻是不習慣早睡,不過,等會便休息了。”
“月上中天,竟也算早?既然那麼早,怎麼……”他背過身,語氣帶著戲謔,“那麼快就想趕我走?”
“不是不是。”我急忙擺手。
這死老頭,知道也乾嘛說出來!我看著他的背影,忍下差點衝口而出的“你知道就好”,語氣儘量柔緩,“隻是奇怪仙翁深夜造訪有何要事?”
他忽然轉過來,似是無意地看了看我,然後淡淡地說:“沒什麼,我隻是擔心隨姑娘的安全罷了。”
切,你會這麼好心?!在心裡白了他一眼,我卻不由自主想到了剛剛那個黑影,心下一凜。
剛才那個……
兀自回憶著黑影的景象,我忽略了身邊的人因為我的呆愣而眼角極快地閃過的一道幽光。
“隨姑娘?”他的聲音讓我頓時回過神,我笑了笑,“沁葉多謝仙翁關照,仙翁你還是先坐吧。”說著,我把手裡的魔方放到桌上,搬過來一張凳子。
“這是什麼?”他坐下後,拿過那個魔方。
哎呀,糟糕!光顧著他,忘記了手中的東西了。緊張地看著他眉眼間疑惑的神色,我淡淡地回答,“這個是魔方。”還是坦白點好,省的我編造了。而且,估計他也在我的背包裡看到過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魔方?”你看,你不知道了吧。
“是啊?”我指著那些不同顏色的方塊,解釋道,“就是把它拆亂了……”我拿過,把顏色轉亂,“然後再拚回去。”話畢,快速地轉回去,然後把完整的魔方放在他的麵前。
“這個倒是有趣。”他拿過魔方,眼裡閃過濃濃的興趣。
“是啊,這個東西本來就很意思的。控製權在自己手裡,尤其是掌握了公示之後,想拚哪個顏色都行,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而看著彆人因為沒有掌握而弄的團團轉,彆提多有成就感了。”我對著他,朗聲道出了自己的魔方心得。
聽到我的話,他的眉毛一挑。一陣風忽然從窗口吹進,伴著他嘴角緩緩上揚的弧度,他的聲音顯得有絲飄渺。
“隨姑娘,不知——你有沒有想通那天我對你說的話。”
“什麼話?”
“將欲取之——”
話還沒說完,我接上,“必先予之。”
看著他忽然變得晦澀陰暗的側麵,我心裡湧起濃濃的困惑。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