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的原本都是穀中的弟子,當然也不是所有人,而是不同分工中的人各自輪流,並且挑出一部分人坐在上座。
然而今年,除了穀中的人,聽說還會有穀外的人過來。
當然,這也是紗時告訴我的。本來我還有點不相信,可是當從宣瀟那裡得到確切的信息,我才開始重視。
畢竟,告訴宣瀟這個信息的是無塵穀的穀主,白仙翁。
穀外的人……那他們怎麼進來啊?
壓下問出這句話的渴望,我跟著宣瀟來到仙居。走過湖上的橋,我和宣瀟恭敬地站在門口,直到門從裡麵自動打開,我們才一齊進去。
反正,對於白仙翁獨特的開門方式,見過了幾次,便不會再覺得怪異和驚奇了。
“瀟兒,事情辦的怎麼樣?”白仙翁一襲白色衣衫,悠閒地靠在軟塌之上。銀色的發垂至身側,與此不相符的臉龐透著絲絲冷淡和威嚴。
“秉師傅,都辦妥了。”宣瀟的語氣恭敬,拱手一揖。
白仙翁正正神色,問道:“很好,那何時會到?”
“戌時。”
“幾刻?”
“瀟兒不知。”
“無妨,酉時三刻等候便是。”
“是,師傅。”
……
聽著身邊的兩人一個報告,一個吩咐,而把我晾在一旁,我不由得無聊地站在一旁翻白眼。
他們難道當我透明了?
聽著聽著,耳邊的聲音仿佛也消失了一般,隻能看見白仙翁的嘴巴一翕一合,卻根本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這個現象真是奇怪,我豎起耳朵湊近了一點,卻發現聲音再次傳到了自幾的耳裡。
“穀裡其他事宜備得如何?”
“差不多了。”
聲音再次傳來,清清楚楚的。我暗自心驚,大概是自己又神思飄移,沒有注意到罷了。不過——我抬頭看看還在對話的兩人,不禁覺得鬱悶。
真當我透明……
碎碎念之中,突然想到了剛才聽到的兩個古代時間,我不由得開始計算戌時是24小時製的什麼時刻。還有那個酉時三刻,是多少來著?
然而還沒等我轉換過來,耳邊,白仙翁的話鋒便移到了我身上。
“丫頭?”
聽到他叫我,我趕忙反應過來,然而抬頭看到他那張捉摸不透的臉,我喏囁著低聲道,“師傅。”語氣恭謹,全身卻不自覺地處在了備戰狀態。
和白仙翁講話,真是折磨啊。
然而頭頂卻一直沒有回應。半晌過後,他的聲音才不疾不徐地傳來,“跟著你師兄可有好好修學?”
一愣,隨即點頭。“算——是吧。”
一絲光芒閃過,我微微有些驚訝,略帶著不安地問道:“師傅,今日是要考沁葉麼?”緊張的情緒一溢而出,我卻聽到白仙翁笑了笑,可那笑聲在我耳裡顯得異常的怪異。
“丫頭不必緊張,為師隻不過問問。“頓了頓,他繼續道,“至於要考你,待過幾日再說吧。”
一聽這話,我心中的大石頭立刻放下來。再聽著白仙翁吩咐幾句,便跟著宣瀟走出了仙居。
轉眼,便到了晚上。
桂花浮玉,夜涼如洗。霜華滿地,彩雲飛起。
然而在無塵穀的一角,釃酒溪亭,笙歌縹緲,連雲間的仙籟,比之都顯得寂靜無聲。亂山攢擁,流水鏗然。月光如練,揮灑一片清影,映襯著四季常綠的青竹,生出淡淡的醉人秋意。穀中空風時不時拂麵而過,帶著清新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葡萄美酒,笑語嘻嘻。
坐在上座的白仙翁端起案台前的一樽玉盞,抬首對著下座的眾人,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歡愉。“妙哉妙哉。空碧無雲,是以賞月的好時機,大家不必拘束。”說完,仰頭一飲。
坐在他的左手邊,看著他右手邊的宣瀟也拿起眼前的酒盞,我也不再猶豫,舉杯就往嘴裡送。
美酒醇香,入口清甜,話說我很早就想好好品品這所謂的梨花春了。一點也沒有酒曲濃烈的味道,更不會覺得辛辣,而是淡淡的清甜,和我想象中那些烈酒相去甚遠。略顯暗黃的酒在玉盞的映襯下光澤儘顯,如琉璃一般。我又忍不住倒了一杯,然而卻碰到了對麵宣瀟製止的眼神。
怎麼?不給我喝?我偏要。
挑釁地看了他一眼,我再給自己斟了一杯,竟像是將它當作水一般。順手從眼前案台的糕點盤裡拿了一塊月餅,我下意識地尋找那三個熟悉的黃色,粉色,藍色身影。
眼神所過之處儘是一些陌生的麵孔,穿著打扮也和我的不一樣。想著他們應該是穀裡的其他人,也便沒有多停留,直到視線終於鎖住了那個粉色的身影。
拿著月餅的手高高地舉起揮了揮,雪櫻的注意力終於被我吸引。她淡淡朝我一笑,然後拉了拉身邊的紗時。我這才發現原來他們三個坐在一起,於是舉起手裡的玉盞,朝他們一敬。
紗時也看到了我,興奮地起身,卻被雪櫻一把拉住。
看著她無奈的神色,我又舉起手中的玉盞超她一敬。而這時,頭頂傳來一個略顯暗沉蒼老的聲音。
“哈哈,沒想到丫頭你一個姑娘家竟也貪杯啊。”我喝酒的動作一滯,抬頭看到白仙翁投過來的似笑非笑的眼神,輕輕抿嘴。
“師傅說哪裡的話,師傅說不必拘束,沁葉就放開了。”怎麼,你也不給我喝?
“丫頭,姑娘家還是不要多喝的好,喝多了傷身。”
“謝師傅關心,沁葉會注意的。不過沁葉偶爾難以自持,要怪,也隻能怪這個穀裡的酒太過醇香了。”話音剛落,不等白仙翁開口說話,我便朝他舉起玉盞,“沁葉先敬師傅一杯。”生怕他還要說什麼,我趕緊用酒堵住他的嘴,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看你還會找我茬?
白仙翁看著我沒有絲毫停頓的動作,便也沒有猶豫。我將目光投向宣瀟,“師兄。”話畢,仰頭飲儘。宣瀟接到了我的信息,也緩緩地拿起玉盞,卻隻輕輕抿了一口。
“師兄這是何意?”不滿地看著他杯裡養金魚,我反駁。
“為兄不勝酒力。”他淡然地回複,然而白仙翁卻在這時開口。“瀟兒,既然是你師妹敬你的,怎可不領情。”語氣不怒自威,宣瀟接到指令,隻得重新端起玉盞,答道:“是,師傅。”
舉著手裡的杯子,我細細地打量。杯子是由上好的白玉打製而成,光滑的杯身泛著熒熒的光澤,就好比……白色的錦緞……
想到這裡,我的腦海中不由得出現一匹黑色的錦緞。不知道是不是酒意開始襲來,我覺得自己的臉微微有點發燙。夜風席麵帶來一陣桂花的香味,夾雜著梨花春獨特的醇香,眼前不禁有些暈眩,月色竟也開始朦朧旖旎起來,我竟不由得輕輕脫口:“郎豔獨絕,世無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