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鐘婧還沉浸在尹迦丞的上一句話裡,暮然間聽他來這麼一句,側過身去看向他。
尹迦丞背挺得筆直,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鐘婧沒有看到他眼睛裡的波濤洶湧。
他舔了舔嘴唇,冰冷的語氣好似還陷在上一個冬日,問她:“你從北城回來,是因為他?”
鐘婧沒聽明白他這話的意思,“誰?”
“北城發展不好嗎,為什麼要回來?”
鐘婧攏了攏自己的外套,迎麵吹過來的風被尹迦丞擋去大半,她突然就想起小時候,“介紹人沒和你說嗎?我碩士畢業之後就回滬城了,北城的氣候和飲食我個人不是很喜歡,後來就沒想留北方發展。”
“恰好那一年我本科的導師也想讓我回滬城,所以就回來讀在職博士了。”
“你那時候在讀博士後?”鐘婧記得唐麗梅提過這一嘴。
鐘婧說的雲淡風輕,落在尹迦丞耳朵裡卻不一樣,他轉過身來看她,“鐘婧。”
他又一次叫她的名字,這兩個字他今天叫了許多遍,吐字清晰,連前鼻音和後鼻音都區分得很清楚,鐘婧知道這就是老同學的一大優勢。
雖然她並不記得高中時候的尹迦丞,但她很確定,他記得自己。
並且,不討厭她。
鐘婧不知道他打算說的是什麼,但直覺告訴她,他在這場相親結束之後對她是留有興趣的,巧的是,她也挑不出他的毛病來。
於是搶先一步問他:“尹醫生,我覺得我們兩個人挺合適的,可以試著相處看看,你覺得呢?”
“你說說看哪裡合適?”他勾唇淺笑,指著路邊的一家奶茶店,問她:“要喝嗎?”
記憶中她還是那個喜歡甜食的小女孩,上高中那會兒還沒有奶茶店,她喜歡早餐在食堂排隊買一杯甜到發膩的豆漿,喜歡甜豆沙餡的豆包,也喜歡笑。
鐘婧搖頭:“年紀大了,現在要開始抗糖了,而且剛才已經吃的很飽了。”
尹迦丞點了點頭,又聽見鐘婧說:“介紹人能介紹我們兩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相親,就說明了我們兩個人除了性格,其他方麵都很合適,而我們剛剛相安無事地吃完一頓飯,現在還能一起散散步說些相親以外的話題,說明相處也融洽,至少目前我是沒有看出來我們性格上有什麼不合的地方,你說呢?”
像是精神科鐘婧醫生說出來的話,有理有據。
尹迦丞剛想接話,走到十字路口,紅燈滅綠燈亮,他停在原地把胳膊伸過去給她抓。
他知道鐘婧有一個習慣,非必須絕不過馬路,必須過馬路時必須找個人一起。
尹迦丞知道她的心結。
鐘婧最好的朋友死於車禍,車子撞飛對方的一瞬間,鐘婧就站在她旁邊。
鐘婧高一時曾在心理谘詢室做過大半個學期的心理老師小幫手,在那裡度過無數個晚自習。
十四歲的她憑一己之力治愈過一個少年。
但卻在提起自己的遺憾時哭到哽咽。
尹迦丞不給她猶豫的時間,牽住她手過馬路。
他說:“鐘婧,從這條斑馬線開始,以後讓我陪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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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迦丞所說的“陪”,實際上八個月加起來也不足四十八小時。
除了相親那天兩人吃飯散步加在一起還算時間長,後來的每一次約會,竟一次比一次還要匆忙。
鐘婧始終疑惑,不過隻是相親見了那一麵,她才剛說出兩人合適的話來,尹迦丞就完全代入自己男朋友的身份了。
此後噓寒問暖、送禮送花,一直殷勤不斷。
鐘婧問了舅母,方才知道是人家家裡對她滿意,滿意到恨不得立刻就雙方父母見麵把這事兒敲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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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雅茹女士麻將和廣場舞之餘,竟然還有心思關心起女兒的感情狀況,某天,破天荒地沒有吃完晚飯就出門,而是在家裡等著鐘婧下班回來。
鐘婧拿鑰匙開了門,客廳裡亮著燈,她覺得稀奇:“今天怎麼沒去打麻將?”
鐘雅茹輕抬眼皮看了眼玄關處換鞋的女兒,通知她:“你爸一會兒過來。”
“他這麼晚來乾嘛?”鐘婧不解。
“我喊他來的。”
上了一天班,下班後又和小侯的媽媽在醫院旁邊的便利店聊了許久,鐘婧這會兒已經是身心俱疲,隻想吃一口熱乎飯。
鐘婧癱倒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好好的你喊他過來做什麼?”
鐘雅茹坐得離她更近一些,拍了拍她的背讓她轉過身來,表情難得嚴肅,“還能是做什麼?討論你的婚事!”
鐘婧一怔:“我的婚事?”
鐘雅茹歎氣:“今天晌午九十點你舅母來家裡,我以為她是來找我打麻將的,結果是小尹父母專門找我過去吃飯,為的就是討論你們兩個的婚事,這事兒小尹沒和你說?”
鐘婧搖了搖頭:“他今天也在?”
“他不是比你還忙?說是下回登門來提親的時候一起來,今天我沒見著人。”
話還沒說兩句,門鈴響起,鐘雅茹去給馮漢清開門,言語刻薄:“我今天不打電話聯係你,閨女的事情你是不是就一點兒也不知道上心?也不說沒事兒問問他們感情進度,這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我今天才聽說。”
馮漢清一臉無辜,“閨女都沒事先和你說,我又哪裡能知道?”
“行,你總有理由。”鐘雅茹打開他握著暖壺正欲給自己倒杯熱水的手,開門見山:“親家說彩禮按我們家的標準給,嫁妝那我覺得就是彩禮多少我們給多少,小尹婚前有套老房子可以加上我們婧婧的名字,車子有輛奧迪是他前年貸款買的,但目前已經都還清了,我打算在附近買套小兩居給婧婧作婚前財產,但現在呢我手頭錢不多,你看看你那邊能出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