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他現在能夠做得最多的事。

休息室裡的大理石地磚倒映著哈利蒼白而消瘦的麵頰，曾經充沛的熱血似乎早已燃燒殆儘。他對著自己的影子扯出一個嘲諷的冷笑。你愚蠢的格蘭芬多勇氣去哪兒了？你現在竟然害怕改變曆史，想要掌控所有的東西？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像伏地魔，或者……鄧布利多了？

石門“隆隆”打開的聲音打斷了哈利的沉思，他戒備地站起身。有誰會在外麵遊蕩到這麼晚才回來？

哈利綠色的眼睛對上的是西弗勒斯•斯內普黑色的眼睛。兩人同時錯愕地僵直了身子。

斯內普看起來很怪異，過了幾秒鐘，哈利才意識到怪異的原因來自於他那又長又尖，如同匹諾曹說謊後變長的鼻子。

“你……怎麼會變……”哈利沒有來得及問完，就被斯內普憤怒地嘲罵聲打斷了。

“你以為你這麼晚在這裡偷偷摸摸乾什麼？科爾•肖恩？！”斯內普用袍子遮住大半張臉，但哈利還是明確察覺到他臉紅了。

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感油然而生。紅著臉向他咆哮的、油膩膩的、十六歲斯內普。

“我呆在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裡看書。”他好整以暇地說，擺出一副無辜的神色。言下之意，這是再光明正大、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了。

斯內普的臉更紅了，他遮住半張臉的手壓得很緊，“很好……”他黑色的眼睛閃爍著惡意的光芒，“很好，你就繼續呆著吧。隻可惜你那小得可憐的腦袋恐怕再看書也裝不進多少東西……”說著，他再也不看哈利一眼，往地窖的旋轉樓梯走下。

哈利站著愣了一會兒，然後疾速地拉住了他揮動著走過的袖口。

“斯內普，我可以幫你。”

斯內普頓了幾秒，接著勃然大怒地甩開哈利，語句像從他的牙縫中擠出來，“我可不需要你的幫助，自以為是的肖恩！”

哈利眨了眨眼睛，在斯內普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對著他的“匹諾曹”鼻子輕敲了兩下。伴隨著輕聲的“啪”，哈利知道斯內普的鼻子已經變回原樣。

“你看，我幫助你隻是我正好有這個能力罷了。”他攤手，“如果你不滿的話，下次我要魔藥的時候你幫忙免費製作一瓶。”

斯內普把遮住鼻子的手拿開了，他摸了摸恢複正常的鼻子，又吃驚地摸了摸。

“哼，‘斯萊特林的廢物’現在不僅魔咒一流，變形術也天賦過人……”斯內普眉毛諷刺地挑起。

“你說什麼？”

“斯萊特林的廢物。這是你在此得到的綽號。”斯內普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過你肯定把這個忘記了……”

哈利敷衍地“唔”了聲，嘗試著把話題轉開，“誰把你的鼻子變成這樣的？”

斯內普一黑到底的眼睛怒不可遏地看向他。哈利一瞬間有些怔忡，他所認識的斯內普不會如此直白地表現出憤怒，他會用像蛇的皮膚那樣冰冷滑膩的聲音，尖酸刻薄地嘲諷。這樣的體現真是新奇，哈利玩味地想，悠閒地把魔杖插入長袍口袋。

“你把帕金森變成老鼠顯然給了某些人好點子。”斯內普惡狠狠地低吼道，雙手防備地交叉在胸前。

哈利皺起眉頭。知道這件事情的隻有六個人，帕金森不會蠢到自己將醜事說得人儘皆知。而雷古勒斯和艾莉莎、還有莉莉和洛裡，都不太像會拿這件事到處宣傳的人。

“可是，是誰……”他疑惑地說。

“顯然布萊克和諾特跟你的大腦都差不多大，背後議論的時候不知道壓低聲音，搞得滿城風雨……”斯內普臉上一陣嫌惡，就好像有人在他鼻子底下放了個糞蛋，“被波……”

他突然住了嘴，油膩的頭發蕩下來，遮住半邊蠟黃的麵容。哈利感到斯內普凝視他的視線，不是平常的諷刺或者嘲弄，而是帶著探究的好奇。

怎麼，哈利心中暗暗冷笑，發現我和詹姆•波特幾乎如出一轍的麵容了麼。以前的科爾•肖恩膽小怕事，你還可以因此而忽略，但現在與我麵對麵後，這樣的事實毫無遮掩地被擺上台麵了不是麼。

斯內普無需說下去，哈利已經捕捉到了他口中“Po”的發音。五年級時他偷窺斯內普記憶時的情形浮現在眼前。

——他父親舉著魔杖，環顧四周，惱怒地問：“誰想看鼻涕精被脫下褲子……”。而他的對麵，是被倒掛在樹上的斯內普。

“他們還和你對著乾？”哈利攥緊了口袋裡的魔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聲音裡流露出的混亂和負疚。

斯內普的臉上一瞬間混合了憤怒與驚詫的表情，接著他眉毛高高地挑起，“這和你沒有關係，肖恩。彆把你過長的脖子伸到彆人那裡……”他的語氣沉鬱而冷漠，哈利意識到斯內普大概真得生氣了。

他們盯著對方，哈利先退縮了。這太蠢了，哈利對自己感到慍怒，他不過是個六年級生，連攝魂取念的都不會，你竟然麵對這個油膩膩的未來魔藥學教授會退縮？

斯內普沒有再遲疑地走下旋轉樓梯，哈利等了一會兒，聽見一聲不響的關門聲。公共休息室又隻有他一人了，他木然地站著，腦子裡紛繁雜亂。

也許我還是回去再睡一些。哈利想著，把一千多頁的書籍縮小後放入長袍口袋，休息室裡的燈似乎隨著他的離開而慢慢暗下去。

泛濫的月光灑進來，如泉水般透明。

哈利腦中警鈴大作。他停下腳步，轉身衝到休息室唯一一扇窗戶旁，急切地向上看。

該死的，今天是滿月。他望著斯內普離開的方向，突然明白了他為什麼會這麼晚才回來。

偷偷摸摸地窺測萊姆斯去哪兒了麼？你這多管閒事、喜歡把大的不正常的鷹鉤鼻到處嗅的鼻涕精……你知不知道你會為此付出代價……你會差點送命……西裡斯會覺得把如何通過打人柳的方法告訴很好玩……

還有他那自高自大的父親。哈利•波特的六年級是被不安與恐懼攪得睡不著，去岩洞裡消滅魂器；而同樣是十六歲的詹姆波特卻和劫道者們依舊在欺負人、肆無忌憚地變成動物在滿月時和狼人出沒在霍格沃茨……

可這關你什麼事。像是有人給他當頭一棒，哈利猛然回過神，悵然若失地望向月圓之夜。這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根本不屬於這個時代，他們有他們的活法。

而你，有你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