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消滅岡特戒指後的幾個星期裡,哈利過得非常糟糕。有關伏地魔的噩夢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頻繁。有時候他夢見伏地魔小時候的遭遇,有時候是他和他那些食死徒的活動,還有些時候他發現自己的過去和伏地魔的經曆編結在了一起。他夢到11歲的自己去救魔法石,然而當奇洛脫下頭巾的瞬間,他看到的不是彆人,而是他——哈利波特的臉!
哈利從夢中驚醒,傷疤發出一陣白熾的疼痛。他不住地顫抖,額頭抵在床梁上,冰冷的觸感總算讓他鎮定下來。
這是夢,哈利強迫地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夢境。
然而腦後另一個聲音蘇醒了:真得嗎?
那個聲音帶著嘲笑意味,屈尊俯就地質疑他:難道你不是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嗎?這些突然增加的噩夢是與使用水銀匕首有關?如果水銀匕首的詛咒是讓你更受魂片影響的話……
哈利阻止這個聲音繼續說下去。他依舊倚靠床粱,冰冷的金屬在他體溫的作用下,變得炙熱。
房間的另一張床上,雷古勒斯發出了一聲過於響亮的打鼾聲。哈利知道,他不是唯一一個一夜無眠的人。
然而令哈利沒有想到的是,在洛裡一聽聞他頻繁做噩夢後,就送來了好幾瓶無夢睡眠魔藥。她亦不顧自己五年級麵臨O.W.Ls考試,花了許多時間和哈利一起查找關於水銀匕首的資料。
“十四世紀末,妖精和人魚之間發生了一場浩劫。人魚希望妖精將他們前任人魚之王的魚尾鍛造成匕首,兩族因此交易:人魚將本族最珍貴的眼淚贈與妖精。然而……”洛裡扔開手中的《妖精史》,書本立刻自動回到了書架原來所占的位置,“沒用,和之前的詞條沒什麼區彆,就是從古英語翻譯成了現代英語……”
她又拿起《神秘武器》,在尾頁的編索引上快速巡視:“水銀匕首……水銀匕首……哦,垃圾。連水銀匕首的詞條都沒出現……”
哈利看著把自己埋在書中的洛裡,很長時間沒有動。
“謝謝。”他突然說。
洛裡不明所以地抬起眼,然後又羞赧地看向了彆處——因為她突然看到他綠色的眼睛裡麵有些濕潤。
自從洛裡和哈利共同毀掉兩個魂器之後,兩人之間就建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有時候哈利想到什麼,遞給洛裡一個眼神,她就能知曉。這種無需言語的心照不宣,讓哈利覺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和羅恩以及赫敏在一起時候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好像又變回了——哈利。
“你們兩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在一次有求必應屋的聚會,哈利非常不舒服地揉著額頭,然後洛裡迅速遞給了他一瓶無夢睡眠藥水後,一旁觀察兩人互動的莉莉皺著眉頭問。
“當然,你們是兄妹。”在看到洛裡不解的眼神,莉莉立即用實事求是的口吻解釋道,“但上一年洛裡你跟疤頭說話都還磕磕巴巴,現在都快成他肚子裡的蛔蟲了。”
“呃……”洛裡張大了嘴巴,但隻發出了一連串無意義的音節。
哈利解救了她:“你不是也和波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和他一起出去玩了?”
莉莉的臉突然紅得快要逼近她那一頭深紅色的長發。
“哦……說實在的,疤頭……!不要把這個當什麼大新聞來宣傳!隻不過出去約會了一次……”
洛裡“哼唧”了一聲:“的確出去約會了一次。但這不算上你們在公共休息室裡麵像老太婆裹腳布似的,漫長漫長的談話。”
她的聲音裡麵透露著一種奇怪的失望情緒。
莉莉似乎也察覺到了,“嗯……”她嘗試性地問,“洛裡,你不……不喜歡我和詹姆在一起?”
洛裡用力地吸了一口氣,好像在努力壓製自己反感的情緒,但顯然沒有成功,因為她再次開口的時候還是失望的口氣:“不喜歡。”
哈利和莉莉對望了一眼。
“呃……”莉莉的臉不紅了,反而變得有些蒼白,“洛裡?你……是不是喜歡詹姆?”
“啊?!”洛裡大叫了一聲。不可置信地看著莉莉,好像她說了什麼驚天大陰謀,“喜歡詹姆!我?看在上帝的份上,不是……不是……”
哈利和莉莉又對望了一眼。
洛裡歎了口氣:“難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我一直以為你們倆個會在一起。”她指了指莉莉,又指了指哈利,“而不是你和詹姆!”
哈利和莉莉再次對望了一眼。莉莉臉上有一種奇妙的表情,但哈利大笑了起來。
“洛裡!”他笑得停不下來,“什麼讓你覺得我和伊萬斯會是一對!根本就不是……”
“太多了!”洛裡大聲說,努力蓋過哈利的笑聲,“比如你和莉莉之間的互動啊,莉莉對你的關心啊!還有,莉莉和你在一起非常放鬆的樣子!而且你們一開始……”
洛裡的聲音更大了,因為哈利笑得比之前還要厲害,“你們一開始就有很多話題可以說!莉莉一開始就很喜歡你!”
“彆笑了!”
洛裡站了起來,她膝蓋上的《基本魔法理論與實踐》掉在地上,發出悶響聲。
哈利不笑了。他注視著漲紅了臉的洛裡,“呃……”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誤會太詭異了。他可以在詹姆麵前非常坦誠地告訴他,他愛莉莉。但他要如何告訴他們,這種愛,並不是詹姆對莉莉那樣的?
“洛裡。”莉莉慢慢地說,好像一字一句都是從她腦中最深層的地方掘出來的:“你知道。我非常地喜歡疤頭,非常喜歡……但這不是想要和他約會的那種喜歡。這更像是……你知道……”
“我不知道。”洛裡冷酷地說。
莉莉非常努力地尋找字句,但她似乎和哈利一樣不知道怎麼形容。“呃……我隻是……我一直覺得……疤頭……”她說得斷斷續續,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看了哈利一眼,然後選擇了直接用動作表達。
莉莉走過去,非常熟稔地勾住哈利的肩膀。
“你看,是這種喜歡。和他在一起很溫暖很放鬆,甚至會擔心他,但就是這樣的喜歡。有時候我會覺得沒有什麼比這種喜歡更為純粹了。你明白嗎?洛裡?”
“不明白。”洛裡繼續冷酷地說,“反正就重複了一下我說的……”她的口吻突然變得有些緊張:“詹姆?西裡斯?你們什麼時候來的……?”
詹姆和西裡斯站在門口。西裡斯臉上掛著被逗樂的神情,而詹姆則是混雜了驚愕、不解和激動。
“呃……”莉莉立即放開哈利的手臂,“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聽的……?”
“哦!”西裡斯油腔滑調地說,“沒聽多少。隻從‘洛裡!你是不是喜歡詹姆’這裡開始聽的。”他把莉莉的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莉莉和洛裡都臉紅了。
“你們兩個!進來也不說一聲……”
“莉莉。”西裡斯打斷她,“我很高興你能說清楚你對詹姆的喜歡是‘想要和他約會’,而對疤頭的喜歡是‘純粹’或者其他什麼東西。”詹姆的臉也開始泛熱了,他用手肘打了一下西裡斯,但對方躲開了。
西裡斯幾乎是懶洋洋地指了指哈利,“但被你‘純粹’喜歡的那位,看起來非常不開心哦……”
詹姆、莉莉和洛裡一起轉向了哈利。哈利看著莉莉,臉色慘白得如同粉筆,他綠色的眼睛裡麵閃爍著恐懼。
“疤……疤頭?”洛裡驚疑不定地問,“你沒事吧?”
“呃……哦!”莉莉的手掩住了嘴巴,“我很抱歉,我……”她似乎又一次找不出了合適的詞語。
但哈利所想的和這一切都沒有關係——和洛裡說得他應該和莉莉是一對、和莉莉說的對他的感覺、或者莉莉說的對詹姆的感覺,都沒有關係。
在莉莉勾住他肩膀的那一瞬間,哈利突然感到一種濃烈的恨意闖入他腦中。
他想要甩開這隻手,想要給她一個咒語,想要看到她倒下然後恐懼地抽泣。
他腦中有一個聲音在說:“你這個肮臟、卑劣的泥巴種!拿開你的手!”
哈利推開了西裡斯伸在他眼前玩“這是數字幾”的手指、走過雙手捂著嘴唇的莉莉、從擔憂的洛裡手中拽出自己袍子、忽略詹姆響亮的咳嗽聲,沒有再看他們任何人一眼,快速地走出了有求必應屋。
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怎麼會這麼想?哈利感到一陣暈眩,仿佛身體裡麵有一個巨大的空洞,他的心在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