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血劑？”

“帶了。”

“治療劑？”

“帶了。”

“強效治療劑？”

“帶了。”洛裡拍了拍背包，裡麵發出瓶罐碰撞得響聲，“雖然沒有完全試驗過，不過理論上來說，應該對人體沒有損傷，且副作用很小。”

哈利點點頭，“沒想到你在這麼短時間內能弄到好幾瓶魔藥。”

洛裡臉紅了。“呃……”她支支吾吾地說，“斯拉格霍恩喜歡給……嗯……他自己喜歡的學生開小灶。”

哈利會意，“這樣也不壞。”他想起某個有著油膩膩黑頭發的老蝙蝠，“總比某個教授給他討厭的學生穿小鞋來的好。”

洛裡好奇地睜大眼睛，想要問是誰，但哈利已經坐了下來。她張了張嘴巴，旋又閉上，也坐在了地板上。

這一次的有求必應屋和她之前做魔藥和練習魔法的房間擺設全然不同。房間裡除了一張放有各種瓶子的長桌外，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甚至連壁爐也沒有。

“瓶子裡是不同的魔藥。”哈利注意到她問詢的目光，眼睛往長桌方向簡單一瞥，“以防萬一。不過你先不用關心那些。現在是解答問題時間。你的……” 他手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聲音放緩，“還有我的。”

洛裡的心跳得飛快。終於……她想，終於……

真相是個非常誘惑人的東西。每個人都被它吸引，但它同時也是一個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或許是洪水猛獸。

但是無論如何，她想知道。洛裡緩緩吐出一口氣，壓下過快的心跳。好像如果不這樣，她就能連珠炮似的問出一堆問題來。

“那個冠冕是怎麼回事？”

“那個冠冕……”哈利看著她，斟酌字句，每一個用詞都非常小心，“擁有非常邪惡的黑魔法。正是這個黑魔法控製了你，讓你聽命於它……”

洛裡的嘴巴張大了一些，“控製我？冠冕？”

“不錯。這個冠冕裡的黑魔法先讓你在自己的腦海中聽見某個聲音，等到你對冠冕放下防備後，再進一步對你加深影響。……最後，它稍稍接管了一下你的身體。所以你會有部分記憶缺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趁這個時候，它讓你貢獻血液給它。你的血液使它強壯……如果沒有人及時阻止的話，恐怕冠冕會接管你整個身體……甚至靈魂，直到……”哈利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組織最後的那幾個詞彙。

“直到什麼？”洛裡急切地問。

“直到它可以不依附你，獨立存活。”

洛裡的下巴掉了下來，她現在的表情完全是驚恐了。

“呃……接管我的身體……”她看起來被惡心到了，“這是什麼黑魔法？簡直……簡直就像一個人……”

哈利沒有接話。你基本猜測對了，他沉鬱地想，它就是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一個人靈魂的一部分。

“然後你讓我毀了它？但是，為什麼它會變成……”洛裡回想起那個灰色的影子，感到揮之不去的恐懼，“會變成……你知道……那個人……”

“這是個依附於器具的黑魔法。當你毀掉器具時，它會做出一些抵抗。比如就像那天晚上，它變成你最深的恐懼攻擊你。”

洛裡又顫抖了一下，但她重新開口時聲音卻非常平靜，“為什麼用那把匕首能毀掉這個黑魔法？”

“匕首毀掉的不是黑魔法。”哈利說，“而是這個黑魔法依存的器具。你必須將器具銷毀到任何魔法都無法修複，這個黑魔法才能完全被毀。”

洛裡皺起眉頭，努力地思考著。

“疤頭……”她慢慢地說，“嗯，關於這個，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哈利歎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能告訴你多少，但我儘量，你問吧。”

“首先，我……用過匕首後怎麼了？”

“你昏了過去，我一開始以為你已經……”他的尾音稍稍發抖了，但立即又回複到了之前的鎮定，“但是還好，你沒有事情。”

“不對。”洛裡相當堅決地否定了，她非常認真地注視著他，好像她從沒有如此平等地看過他，“儘管記憶有些模糊。但我那時候看到你施了個魔法，一根金絲連接了你和我。你是怎麼救的我？”

哈利眨了眨眼睛，感到一種微妙的疑惑和驚異。在他所預料的所有問題中，這是唯一一個他覺得比較微不足道的，然而洛裡卻如此認真地尋問……

“嗯……我用了一個古老的魔法。”哈利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這……對我來說也是一個風險，因為我並不知道這個古老魔法到底是怎麼運作，隻知道它用於在某個人頻死之際，可以延續那人的生命。咒語包含了雙方的血液和某個誓言。我隻在《淺析靈魂魔法》（注）中讀到過，但幾個世紀以來，似乎都沒有人實驗過……”

“什麼誓言？”洛裡突然站了起來，藍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他。

哈利猶豫了一下，想要說什麼，但被洛裡驚恐地打斷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什麼是靈魂魔法嗎？如果這牽涉到，你用你自己的生命交換我的……”洛裡每說一個字，就感到恐懼的針紮在自己的皮膚上，然後迅速穿入血液，深至骨髓。這是比她麵對科爾肖恩的屍體時，還要深的恐懼。

他沒有……他沒有為了我犧牲……我不值得……我甚至連一個冠冕的誘惑都抗拒不了。

“你沒有……”她嘴唇顫抖地說。然而哈利回避了她的視線。

“疤頭……”洛裡感到可怕的火焰燃燒進入她的喉嚨，她喘不過氣來，“你沒有……不，你有……這就是你之後臉色那麼蒼白，對不對？”

“聽著。”哈利依舊沒有看她，但聲音裡帶上了安撫的口吻，“那個誓言是：‘兩個身軀，沒入黑暗，根於白晝盤在一起。（Two Bodies immersed in the darkness; roots intertwined in the lightness）’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沒人知道。但這個咒語有用，它救了你。現在，坐下……”

洛裡沒有動，愣愣地重複著有關這個古老魔咒的誓言：“兩個身軀，沒入黑暗，根於白晝盤在一起……”它說不通，句子拗口，讓人完全不明所以。

“坐下。”哈利感到一陣不耐煩，這個情緒自他帶上那個東西以來，就一直攫住他。心跳聲在耳膜旁放大了數倍，清晰可聞。

快一點。他想，讓我快一點擺脫它。

“我不希望你為我犧牲什麼，你知道……”洛裡的聲音嘶啞，“你看，我……我什麼都不是……”

“坐下。”哈利聲音響亮地打斷她。

洛裡顫抖了一下，重新坐下了，但火焰依舊在她喉嚨裡燃燒著。

“如果你的問題結束了，那我有一個問題需要你回答。” 哈利的目光充滿著尖銳的穿透力。她不得不認真起來。

“你用那把匕首過後，有什麼樣的感覺？”

這是一個奇怪的問題。洛裡用力地回想，“我不知道……我，我覺得有些暈眩，隻是這樣。然後我就沒有力氣了。但是，我並不確定是不是使用匕首的後遺症，因為我在這之前就有些虛弱了，你知道……我把血……”

她做出了個欲吐的動作。

“是嗎？隻是這樣？”

“隻是這樣。”洛裡說，這一次，她的聲音也堅定了不少。

哈利揉了揉下巴，他的腦子轉動著：如果這是使用匕首所付出的代價，這分量也太過於輕賤了一些。

洛裡當時在使用完水銀匕首後倒下，很大程度因為缺血的關係。但她的虛弱卻又是不容置疑的。

老妖精在給他匕首時，說得非常明白：如果小看人魚詛咒，是會付出代價。而且他能夠如此輕易地從妖精手中得到匕首，說明妖精也急於擺脫它，不然說不通。

但洛裡隻是說“有些暈眩”……

“疤頭？”

哈利回過神，她看著他，藍色的眼睛裡充滿了焦慮，“發生什麼事情嗎？這個匕首有什麼問題？”

“與其說是匕首……”哈利平靜地說，從長袍裡麵拿出了一個用很多層咒語防護的盒子。“倒不如說今晚我們還有一個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