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也不總是充滿著理智,衝動和荒唐或許也不用背負上愧疚。
整個人鬆懈下來後,佟聞漓聞到了車上淡淡的味道,那味道不像是花香果香,也不像是草木香,而是一種檀香,清幽地從鼻尖穿過,讓人想到寺廟禪房裡的青煙。
她抬眼望去,身邊的男人用手支著頭,閉著眼休息。
她料想那味道,應該是從他身上飄過來的。
他的花,他的傘,以及他今天的幫助,有些讓人恍惚。
她這樣無足輕重的人,也配與他並肩平坐嗎?
*
車子最後停在佟聞漓之前看到過的玫瑰莊園麵前。
那些擁有一次生命的玫瑰,在看到她的時候,紛紛表示驚訝和不解。
她還未來得解釋,她憑什麼能得到入場券的時候,一直坐在司機邊上的那個助理走過來,站在她的麵前。
他穿了一身得體的西裝,舉手投足之間體態儒雅,他微微點點頭,對她說到,“小姐您好,天色有些晚了,我帶您去您的房間,您先休息一下,晚一些,有人會來給您送晚餐。”
佟聞漓這才反應過來,她看了看前頭已經先行往前走的人,忙不迭地跟上,“先生——”
原先邁上台階的人停頓了一下,而後轉過頭來,看著她。
她站在下麵的台階上,要費力仰頭才能在夕陽餘暉下真的看到他的臉。
他的鼻梁很高,眼神深邃,棱角分明,但不是歐美的那種長相,更像是沉澱的墨,啟封的月。
她嘴唇微微發抖,而後問到:“我可以,住在這裡嗎?”
她其實能聽出助理的意思來,她要問個明白,想要得到他的一個明確的準許,於是她選擇這種不聰明的辦法,直白地問他。
但他卻輕笑一聲,“你這不已經,住進來了嗎?”
他說完後,站在台階下的姑娘沒動,隻是眼眸垂下去,思緒難猜。
他才後知後覺地覺得,對他來說輕易的事,對她來說,或許不那麼容易。
於是他把整個人都轉過來,朝向她,問到,“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佟聞漓。”她抬頭,慢慢地答到。
“哪三個字?”
“單人冬,聞漓江水的聞漓。”佟聞漓這樣解釋道。
他點點頭:“佟聞漓。”
之後他微微揚著眉問到:“廣東人?”
佟聞漓一愣,點點頭。
於是他彎腰下來,像是遷就她的身高,伸出他的手,像是要與她握手:“佟小姐,您好。我是易聽笙。”
“日勿易,聽笙竹聲的聽笙。”
他用了和她介紹自己的一模一樣的句式。
她抬頭,他帶著肯定的眼神,禮貌又謙和地微微抬了抬自己的手,像是示意她握上。
他的手掌比她的寬厚許多,但骨節瘦削,修長儒雅。
她嘗試著學著他的樣子,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他隻是紳士地碰到了她的前半截指節,“預祝你這段時間,住的愉快。”
而後真正地消失在台階上。
佟聞漓依舊站在那台階下。
她得到了那樣的準許和歡迎,但她依舊不敢往前再踏入一步。
那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先生的存在,本就是解救渺小如她脆弱如她這樣的普通生靈,還是他得體的修養和禮貌讓她覺得自己真是唐突的打擾,又或者,那裡麵,是不是本就是因為某些同情和愧疚。
——她聽說先生這些年在西貢,從未有過像這次船難一樣大的損失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