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暗湧(下) 滅族前夕(1 / 2)

《浮生》 九鴆 5867 字 11個月前

南賀河的河水已不再溫暖。

這曾經是浮生最喜歡的地方,夏天在河裡抓魚,放學時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河邊看緩緩落下的夕陽。

很多人都說殘陽如血,但她確認為夕陽的顏色很溫暖,沒有清晨時的清冷,沒有午後的炙熱,是柔軟的橘色。

甚至可以眯起眼望著太陽,卻不會被灼燒的流下眼淚。

她想起那個男人落拓不羈的樣子、那震耳的笑聲在夕陽下回蕩開來,心中蕩開一層層漣漪,讓她也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

那個玩世不恭的止水,那個努力想用笑容掩蓋眼中悲傷的止水,那個一心一意為彆人著想的止水……

浮生緩慢地坐下,在一片空曠中將手浸入水中,仿佛時間凝固般緩緩地滑過指間的流水,綿延不絕。

卻冰冷的刺骨。

【大家都會好好活著。】男人溫柔的聲音依然在耳邊不曾消逝,她俯下身,將臉浸入清澈的河水裡,窒息的感覺將她包裹住,如同纏綿的絲勒住人的脖子,一點點奪去呼吸。

很痛苦。

這世上最柔的物是水,而殺人於無形的,也是水。那脆弱的靈魂就這樣被水吞沒,永遠沉睡在冰冷的湖底。

微微抬起頭,臉與水分離開來,水珠順著發梢滴落,在河麵上濺起細小的水紋。

“止水,你這個笨蛋。”浮生低低地輕笑出聲,卻異常悲涼冰冷。

大家都要好好活著,結果,你卻第一個離開。

“請問,你沒事吧?”輕柔的聲音在這片靜謐中突兀地響起,她驚覺回頭,對上一雙美麗的琉璃色眼睛。

剛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太深,她竟未曾發覺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乾淨的米色和服,梳著繁瑣卻又精致的發飾,臉如白玉無瑕,細而彎的眉,清透如水的眼睛含著盈盈笑意,她的五官美麗柔和,嘴角帶著淡而優雅的弧度,仿若細雨洋洋灑灑,柔軟的讓人不敢去觸碰。

那是浮生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

“要擦擦麼?”女孩的聲音如她容貌一樣乾淨柔軟,白皙瘦弱的手遞來一方手帕。

“謝謝。”浮生收回視線,接過手帕擦去臉上的水珠。

舉手投足間高貴優雅,繁瑣的發飾,還有這柔弱的氣息,看來是大家族的小姐。

果然,她餘光中就瞟到女孩衣襟上繡著的團扇圖案。

“宇智波的……”她冷冷開口,“為何我總是遇到宇智波的人。”

“對不起。”女孩紅著臉垂下頭,“我……我隻是……”

“你是來看止水的。”浮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肯定地說道。

女孩怔了怔,“是的……因為……因為我和止水哥是近親。那個……剛才很抱歉打擾到你。”

“大小姐,和你說話真是費勁。”浮生語氣略帶嘲諷,“我不太喜歡宇智波的人。”

“我不是大小姐,我叫紗野。”女孩琉璃色的眼睛被夕陽的餘輝染透,輕聲糾正道。

“臭女人!你要對我姐姐做什麼!”尖銳的聲音陡然劃破凝固的氣氛,浮生循聲望去,看到河堤上衝下來一個女孩,她足下輕點,輕鬆避開奔跑而來的人。

小女孩母雞護雛般張開手臂擋在紗野麵前,對著她怒目以視,“我們又見麵了。”

“我不認識你。”浮生淡漠的表情氣得女孩暴跳如雷。

“我是宇智波靜,就是鼬君……未……未婚妻。”

“哦——”小姑娘拉長尾音一本正經地點頭,“我想起來了,上次被我吊在樹上的那個白癡大小姐。”

“你!”宇智波靜渾身發抖,指著浮生半晌不能言語。

“我是小靜的姐姐。”名叫紗野的女孩輕輕拉開宇智波靜,一臉歉意對浮生鞠躬,“我妹妹她年紀小不懂事,上次造成那麼大的誤會請你原諒。”

“姐姐你乾嘛給這個臭女人道歉!她搶了鼬哥哥你還不生氣。”宇智波靜在紗野的身後叫囂著。

“小靜!不許再說了!”紗野沉下臉,語氣不由加重。

“才不要!沒家教的女人!鼬哥哥怎麼會看上這種粗魯的人!我討厭死你了!要不是你姐姐也不會這麼傷心,長的沒姐姐漂亮沒姐姐有氣質沒姐姐溫柔,跟個死人一樣一點生氣也沒有!”

宇智波靜越來越毒辣的話讓浮生額頭綻出青筋,她飛身上前一腳把喋喋不休的女孩踹進了河裡。

“小靜!”紗野臉頓時白了,尖叫著跑上前去拉宇智波靜。

還好掉進去的地方水不深,宇智波靜氣喘籲籲地爬上岸,看著神色陰沉的浮生敢怒不敢言。

“你還有什麼廢話要說。”浮生看著渾身濕漉漉的宇智波靜,冷嘲熱諷道。

“你少囂張了!我上次隻是想見識一下你是什麼樣的人才假扮鼬哥哥的未婚妻,我姐姐才是鼬哥哥真正的青梅竹馬,以後會成為鼬哥哥的妻子,你不過是一個第三者!”宇智波靜得意地揚眉。

“原來你是冒牌貨啊。”小姑娘不鹹不淡的話再次讓宇智波靜氣得目眥欲裂。

“小靜,我讓你彆說了!”紗野的聲音倏然拔高,臉上浮起異樣的潮紅,她蹲下身捂著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姐姐!我錯了!對不起!”宇智波靜慌了神,趕緊從兜裡拿出白色的藥片。

“哮喘病麼?”看著紗野起伏不定的胸口,浮生壓抑住了心中的怒火。

“對不起,我妹妹做了那樣的傻事,咳咳……”紗野艱難地咽下藥片,呼吸逐漸平複下來,明亮的眼裡含著點點淚花,她彎下腰不停地朝浮生道歉。

“算了。”浮生倒是格外尷尬,她的個性向來是怕軟不怕硬,麵對麵前柔弱的女孩,她一開始積攢的怒氣全都煙消雲散。

“姐姐,我們走。”宇智波靜拉著紗野惡狠狠地瞪了浮生一眼,“明日是鼬哥哥和姐姐的訂婚禮,我看你能囂張多久!”

“那恭喜了。”她不冷不淡地回複,淡漠地看著兩個女孩臉上逐漸染上驚訝的神色。

“你……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浮生太過於平靜的表情超出了宇智波靜的預料範圍,她睜大眼一臉不可置信。

“家族聯姻……我說過,我對宇智波的事沒興趣。而且,感情這種東西不是我說了就能算的,如果和你在一起是他的選擇,那麼,我尊重他的選擇。”漆黑的眸子對上紗野那雙琉璃色的眼睛,逆光裡浮生的表情無法看清。

她是一個理智的人,有些東西如果爭取不到,她不會去強求。

“你真是一個特彆的人……我想,我大概能明白鼬君為何會那麼在乎你。”紗野神色溫柔,唇角浮現出蒼白的笑意,她的聲音很輕,仿佛隨時會消融在這夕陽下暖色的光華中。

片刻後,她牽著宇智波靜的手離開。

待兩姐妹走遠,浮生才緩緩側過頭,將目光拋遠。

明日的訂婚禮麼?原來,還是不能不去在意。

看著不時從河裡躍出來的小魚,她低低地開口,“止水,我願意相信鼬,我相信他不是殺害你的凶手,你說對麼?”

回答她的隻有南賀河潺潺水聲。

“那天議會隻有止水和鼬沒有來,一定是鼬那小子殺了止水,我們現在就去找他理論。”細碎的議論聲傳入耳際,浮生回頭,看到河堤邊三個匆匆而過的宇智波警務人員。

有什麼不好的感覺纏上心頭,她緊了緊拳,隱去身上的氣息,悄悄尾隨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