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築就之城 (劇本)
The Castle built by Lies
= 序幕 =
(淡入,冬季,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倫敦郊外的便道——遠景)
疾馳的白色駿馬,馬背上有兩個少年和一位少女。
(鏡頭拉近)
駕馭馬匹的少年一頭咖啡色卷發,亞州人麵孔,他叫作樞木朱雀。朱雀身穿棕色大衣和馬褲,滿頭汗水,胳膊和小腿有彈孔,正在流血;他背後是個黑色短發的同齡人,亞麻色長衫的背後部分有五、六個彈孔,正汩汩冒出鮮血,他麵無血色,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一個少女坐在兩人中間,低垂著頭,深金色長卷發遮住了臉,她昏迷不醒,膝關節以下一片血肉模糊。
隨著白馬奔跑的晃動,不斷有紅黑色血滴沿著馬鞍灑落在路麵上,留下一路血跡。
(鏡頭轉到後方——朱雀的視角)
七十碼外,狹窄的便道拐彎處,四個騎馬的高大男人迅速接近,他們全副武裝,馬鞍側麵掛著純銀匕首和一捆銀光閃閃的細鏈子,碰撞出冰冷尖銳的聲響。男人們像圍捕野獸一樣吆喝喊叫,招呼同伴形成包圍圈,漸漸靠近載了三個年輕人的白馬。
其中一人一邊騎馬一邊在木質手柄的長管手槍裡裝填火藥和一顆銀質彈丸,男人眯起一隻眼睛,瞄準白馬的後腿。
(特寫男人持槍的右手)
槍聲。
一聲慘叫穿透冬夜寒冷的空氣,同一時刻,手槍從欲射傷白馬的男人手裡掉落,他□□著捂住右手。和他一起追獵的男人們猛然勒住韁繩,馬匹揚蹄嘶鳴。
(鏡頭回到朱雀)
朱雀非常驚訝,也勒住韁繩讓鼻孔裡冒出熱氣的馬停下,他扭頭向槍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鏡頭緊隨朱雀的視線移動)
前方,大約一百五十步開外,一座四層高的維多利亞式的豪宅出現在掉光了樹葉的樺樹林中。房子四周圍著堅固的石牆,在四角築有瞭望用的塔樓,淩晨時分也有提著燈的人在石牆周圍巡視,看上去戒備森嚴。靠近便道一側的塔樓窗戶敞開,一挺□□伸出來,槍口正在冒煙。一個戴著單片眼鏡的中年男人探出頭來,體型圓滾滾的,但是很結實。他穿著管家的製服,名字是巴特雷。
巴特雷(朝樹林後的便道高聲喊道):嘿,帶槍的夥計們,彆再靠近這所房子!不然我就用這個招待你們!
巴特雷亮出長長的獵槍。
(鏡頭回到觀察朱雀。)
驚恐從他臉上消失,他直起身子對巴特雷用力揮手。
朱雀:先生,我是修奈澤爾老師的學生,我們需要他的幫助,能讓我們進來嗎?
巴特雷:彆想蒙我,小子!這兒不收留逃犯——
(鏡頭切換——塔樓中,巴特雷的身後)
一個身材修長的金發青年走到巴特雷背後,他超出常人的俊美,無聲的腳步有著野生動物的輕靈優雅。不比陽光遜色的金發讓他看上去像一尊太陽神阿波羅的大理石雕像,身上的白色絲綢長袍在領口和袖口縫了雪豹毛皮,讓他看上去雍容華貴。他是這裡的主人,修奈澤爾。
修奈澤爾(拍了拍巴特雷的肩):讓那孩子進來吧,他確實是我的學生。
巴特雷(躬身行禮):如您所願,大人。
(鏡頭轉回朱雀,由他身上逐漸後移)
厚實的橡木大門緩緩敞開,朱雀鬆了一口氣。他轉頭看看坐在後麵的兩位重傷的同伴。
朱雀:已經沒事了,老師會為你們治療的。再堅持一下就好……娜娜莉,魯魯修。
(淡出,序幕結束)
= 第一幕 =
(淡入,字幕提示:十小時前——冬日下午——帝國理工的一間校舍門口——近景)
下課鈴聲響過,數十名看起來跟高校生沒多少區彆的大學一年級新生湧出講堂大門。
(鏡頭拉近,特寫)
一隻手拉住一名氣質出眾的黑發少年的胳膊。
(鏡頭倒轉)
朱雀(衝拉住的人露出燦爛的笑臉):嗨,魯魯修。
魯魯修:……誰?哦,朱雀。你怎麼在這?
朱雀:我在送信途中,順道來看看你。怎麼,要趕去下一堂課的教室麼?
魯魯修:下節課我已經拜托同學替我點名和抄筆記了,今天我要提前回去準備晚餐,家裡來了客人。
(鏡頭跟隨魯魯修和朱雀,二人邊走邊對話)
朱雀:好難得,每年這時候都說‘我的生日隻要有娜娜莉陪伴就夠’的人是誰啊?
魯魯修:胡說什麼呢,認識你這家夥之後不是每次都有邀請你麼,願意跟我們兄妹做朋友的人也隻有你了——來路不明的私生子可不受歡迎。
朱雀:身份可疑的東洋人也不受歡迎啊,你和娜娜莉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魯魯修因為感到難為情,移開視線看向彆處,朱雀把一直拿在手中的小紙盒遞給他。紙盒外麵包了彩色包裝紙和紅色緞帶。
朱雀:十八歲生日快樂,魯魯修。
魯魯修:謝謝你,我就不客氣收下了,等回到家跟娜娜莉一起打開……
他看到朱雀期待的眼神,無奈地聳肩。
魯魯修:好啦——我現在就打開看。
拆開禮物的包裝,魯魯修顯得很驚訝。
魯魯修:名片夾?
朱雀:既然已經是大學生了,那麼距離踏入社會也不遠了啊,這是送給未來的大數學家魯魯修?蘭佩洛奇的。
魯魯修:嗯。名片夾我很喜歡,多謝啦,未來的樞木朱雀醫生。
朱雀:呃、啊……快彆這麼說,我才上了半年醫學院的夜校,根本就是個外行人。
魯魯修:邊上學邊打工很辛苦的,聽說你最近又找了一份兼丨職,還習慣嗎?
朱雀:習慣。而且相當愉快哦,是學校安排的兼丨職,隻需要在每晚上課前搬運人體模型或者上課用得到的東西,不但很輕鬆,還可以跟修奈澤爾老師請教我不懂的問題。薪水不多,但我覺得能經常跟老師在一起就夠了,我拿到這份兼丨職的第一天可是高興得睡不著覺呢。
魯魯修(拖長了聲音):哼——要不是知道你說的這個老師是男的,我肯定以為你愛上人家了。
(鏡頭突然拉近朱雀)
朱雀驚訝極了,隨即手忙腳亂地解釋。
朱雀:才不是這樣。且不說我沒有那方麵的喜好,再說就算修奈澤爾老師英俊到了我們班的女生上課總是走神的地步,而且學識淵博、溫柔體貼,認識他的人都說他是個富有魅力的優雅紳士,但是我……
他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再度抬起頭時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朱雀:有時候我會覺得,他沒有跟彆人結下深厚關係的打算……修奈澤爾?埃爾?布利塔尼亞這個男人很神秘呢。
(鏡頭恢複到魯魯修和朱雀步行的街道)
魯魯修:哎,等一下,這個人也姓布利塔尼亞?
朱雀:是的。
魯魯修:今晚要來的客人也是這個姓氏,她叫尤菲米婭,是娜娜莉今天剛認識的朋友,她倆一見如故——你知道,女孩們的事。今天中午我見了她一麵,人挺不錯的,而且非常漂亮。她說來倫敦拜訪親戚,大概就是你那位老師了。
朱雀:她是不是有很長的粉紅色頭發,說話的聲音就像夜鶯?
魯魯修(斜眼看朱雀):怎麼,你也見過了?居然用這麼浪漫的形容詞——你迷上人家了?
朱雀:不、不是的,修奈澤爾老師前兩天提過,他有個妹妹要過來。
魯魯修(點點頭):待會你也要見到她了,預先給你打個預防針,尤菲米婭是個有點奇怪的女孩子。
朱雀:哦,是不是她多長了一隻眼睛或者手指比一般人少?
魯魯修(用胳膊肘撞了下朱雀的胸口):說正經的,她不是外表奇怪,怪的是這裡。(魯魯修指指自己的腦袋)知道嗎,她見到我的時候很高興地說‘沒想到你也是吸血鬼啊’,你說,這小姑娘是不是中了那些吸血鬼小說的毒了?
(畫麵切換,字幕提示時間為現在——夜晚——修奈澤爾的宅邸——入口處)
四個仆從打扮的人抬著滿身血汙的魯魯修和娜娜莉穿過走廊,跑向修奈澤爾的工作間,修奈澤爾攙扶朱雀緊隨其後。
(鏡頭跟隨修奈澤爾和朱雀——進入工作間)
大家推開一道雙扇門,進入和醫院急診室極為相似的工作間。
修奈澤爾:好了,現在由我和朱雀接管。巴特雷,準備三人份的熱水和替換衣服,哦,對了,再從廚房裡找些吃的拿過來,這些有助於傷員的恢複。
巴特雷:大人,您的學生也受傷了,而且另外兩人的傷勢……已經沒救了,也許該給他們一點強效安眠藥,讓他們走得舒服點。
修奈澤爾:彆擔心,照我說的做,他們會沒事的。
巴特雷顯得很迷惑,欲言又止,但他還是和其他仆從一起離開了工作間。
(鏡頭拉近修奈澤爾和朱雀)
修奈澤爾讓朱雀坐在一張椅子上,拿起剪刀利落地剪掉朱雀的一隻袖子和褲管,拿出乾淨的白布和手術鉗,準備為他取出子彈。朱雀抓住了他的手腕。
朱雀:請先治療魯魯修和娜娜莉,我的傷不要緊。
修奈澤爾:他們的生命力比你強,不信你看,你的朋友已經醒了。
朱雀扭頭看寬大的白色工作台。
朱雀:魯魯修……你們還好麼?
(鏡頭跟隨,拉近魯魯修)
魯魯修虛弱地應了一聲。娜娜莉動了動,轉過臉來看看她的哥哥,又看了看朱雀。
(鏡頭恢複工作間全景)
瞬間的緊張,隨後,朱雀放鬆下來。
修奈澤爾為他紮上止血帶,一邊跟他說話一邊進行取出子彈的手術。
修奈澤爾:跟我說說發生了些什麼事。
朱雀:魯魯修過生日,我們吃過蛋糕後就到街上溜達,有個很像乞丐的矮個老女人跟了上來,我們想走快點甩掉她,可尤菲拿著錢袋向那人走過去——尤菲是客人,娜娜麗剛認識的朋友——哎喲!老師您不能輕點麼?
修奈澤爾(把取出的子彈扔到一邊的金屬盤子裡):抱歉,現在還沒有讓我信得過的麻丨醉藥,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學生染上毒癮。我知道尤菲米婭,她是我妹妹。繼續說,接下來她怎麼了?
朱雀:噢,好的……尤菲彎下腰跟老人說話,這時候又走過來一個人,一個男人。他從後麵拉住尤菲的手,她一回頭那個老女人就甩出一條細鏈子勒住她的頸部——尤菲她驚叫起來,就好像她被火燒著了。
修奈澤爾(麵露嫌惡):純銀鏈,接觸到這個會讓吸血鬼痛苦不堪,無法動彈。那些吸血鬼獵人最愛用這一招。
朱雀:原來如此,難怪他們用特製子彈……聽到尤菲的叫聲我們都衝過去,突然從兩邊的小巷裡跑出來一群人攔在我們和她之間。其中一個也甩出銀鏈向我們抽過來,當時娜娜莉跑在最前邊,魯魯修用快得看不見的速度拽著娜娜莉扔到我懷裡,他埃了一下,臉頰流下血來。然後……然後他像吸血鬼一樣齜牙嘶吼,我不知道怎麼形容,但他看起來就像個吸血鬼。哦,現在我明白他為什麼這樣了。那群人可能以為我們三個都是吸血鬼,就開始攻擊我們,他們大都有槍,不過一開始他們沒用,直到發現銀鏈對魯魯修沒用之後他們才開的槍。
修奈澤爾:純銀對你朋友沒用?這太有趣了,這可是吸血鬼的克星,僅次於陽光。接下來呢,你們是不是在逃跑途中搶了誰家的馬才跑到我這裡?
(隨著朱雀的痛呼,又一顆子彈取了出來)
行了,都弄出來了。幸好沒傷到血管和神經,接下來會更疼,咬緊牙關。
朱雀依言照做,下顎繃緊了。儘管如此,當修奈澤爾把半瓶高濃度的朗姆酒澆在傷口上時,他的眼角泛出了淚光。修奈澤爾迅速為朱雀包紮好,給他披上大衣外套。
修奈澤爾:你做得很好,剛才那一下就算是老兵也會鬼哭狼嚎的,你的忍耐力就像個真正的戰士。以後你會是個出色的醫生,朱雀。
朱雀(努力衝修奈澤而擠出一絲微笑):您過獎了。
修奈澤爾:好了——現在該治療你的兩位吸血鬼朋友了,你過來幫個忙。
腳步虛浮的朱雀跟著修奈澤爾走到工作台前。
(鏡頭跟隨,拉進觀察朱雀)
朱雀擼起剩下的一隻衣袖,湊近娜娜莉。
修奈澤爾(拉住朱雀):你要做什麼?
朱雀:給她喝我的血,老師您不是要我幫忙麼?
(鏡頭轉向修奈澤爾)
修奈澤爾:我是想讓你幫我喂他們喝點我的自釀紅酒,這是專門為吸血鬼做的。槍傷已經讓你流了很多血,再失血你可能會沒命。而且,這兩位也受了重傷,你還不夠他們喝一口呢。
(隨著修奈澤爾起身走到一個玻璃門木櫃前,鏡頭拉近修奈澤爾的手)
一個深茶色玻璃製成的酒瓶被取出,拔掉瓶塞後,我們可以看到瓶中晃動著不透明的深紅色液體,粘稠,倒入一隻高腳酒杯裡也看不到光澤。
瓶子再次傾倒,瓶中液體注入一隻比酒杯大得多的奶瓶裡。
修奈澤爾端著酒杯和奶瓶回到工作台。
(鏡頭跟繼續隨修奈澤爾)
娜娜莉仰麵躺著,朱雀讓她的頭枕在沒有包紮繃帶的腿上,輕輕梳理她暗金色長發。修奈澤爾將酒杯遞給朱雀,緊接著他托起魯魯修的後腦勺,抬高頭部,把奶瓶的奶嘴部分塞進魯魯修口中。
魯魯修立即在身體可承受的範圍內掙紮起來,但下一刻他就用力地吸吮起來,他用噴發出怒火的紫色眼睛用力瞪麵帶微笑的修奈澤爾。
朱雀(對魯魯修說):不用難為情的,醫院裡都這樣喂頸椎受傷的人喝水。
(鏡頭切換到娜娜莉,從她吞咽杯中液體的喉部移向血肉摸糊的下肢)
慘不忍睹的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起來,幾秒鐘後,血跡仍在,但那雙腿已經完好如初。
(鏡頭轉向娜娜麗旁邊的魯魯修)
奶瓶空了,魯魯修□□著翻了個身,背後響起細小的金屬物掉落的清脆響聲。
(特寫魯魯修的脊背)
快速長好的肌腱和皮肉把銀質子彈頂了出來,魯魯修的傷口也愈合了,但他還沒有氣力坐起來。
(鏡頭切換到魯魯修正麵)
魯魯修(用力喘息,吐掉奶瓶):這也太汙辱人了,不能像喂娜娜莉那樣喂我麼?
(鏡頭回到工作間全景)
修奈澤爾(對魯魯修攤開手):剛才說過了,你傷到頸椎,而且不湊巧我手邊隻有那一個杯子。
朱雀(擁抱了魯魯修和娜娜莉):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們會……真是太好了。
魯魯修(轉向朱雀):笨蛋,彆哭啊,我們已經沒事了。(扭頭瞪著修奈澤爾)你,救我們到底有什麼企圖,普通人根吸血鬼扯上關係肯定沒好事。
娜娜莉(對魯魯修說):彆這樣,哥哥。這位先生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
修奈澤爾(對娜娜莉說):叫我修奈澤爾即可,可愛的小姐。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
朱雀&魯魯修:自家人?
修奈澤爾(對娜娜莉說):沒錯,尤菲米婭和你都是我的異母妹妹,當然也包括你(麵向魯魯修),魯莽的弟弟——今晚你沒咬人吧?
魯魯修:我沒有!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也是吸血鬼?
修奈澤爾靜靜微笑,亮了一下雪白銳利的獠牙。
娜娜莉(對修奈澤爾說):尤菲姐姐見到我和哥哥的時候就認出我們是吸血鬼,您也是……請問要怎樣做才能找出同類?
修奈澤爾:味道,過一段時間你們也能學會區分人類和同族的氣味。今晚就到這兒吧,再過一會就天亮了,是傷員們——當然也是吸血鬼們睡覺的時間了。其他的事等到下一個黑夜再討論。
娜娜莉:但是、但是尤菲姐姐好像沒能逃出來,她很可能落在那些獵人手裡了,我們得去救她。
修奈澤爾(示意娜娜莉降低音量):彆讓門外的人聽見,這裡隻有少數幾個我信得過的人類知道我們的秘密。你們還在恢複期,而且太陽就要升起來了。先去休息吧,尤菲的事我再想辦法。
修奈澤爾在魯魯修和娜娜莉原本有傷口的位置包紮上一層厚厚的繃帶做掩飾,然後走向門口。
(鏡頭轉到門的方向)
工作間的門打開,修奈澤爾把二人交給等候在外麵的巴特雷,由仆人們把這對虛弱的兄妹抬起來。
修奈澤爾(低聲對巴特雷說):把熱水和替換衣服送去他們的房間,我已經讓他們喝過那種酒了,效果還不錯。明天日落以前彆叫他們起來。
巴特雷:噢噢,這二位也是……屬下明白了,他們會得到妥善照顧的,請大人放心。
修奈澤爾關上門。
(鏡頭轉回工作間)
如幻影一般的高速移動,修奈澤爾瞬間來到朱雀跟前。
(鏡頭猛然拉近)
二人的麵孔相距不超過五公分,修奈澤爾仿佛能穿透人靈魂的淺紫色眼睛打量著朱雀。
修奈澤爾:見識過吸血鬼自愈能力的人類當中,你的反應是最奇怪的。一般人都會嚇得麵無血色,或者尖叫著逃跑。可你的反應出人意料,那時候你在想什麼?
朱雀(毫不畏懼地迎上修奈澤爾的視線):當時我也被嚇到了。不過,我很慶幸他們是吸血鬼,不然我已經失去他們了。相比這個,知道他們是吸血鬼更容易讓我接受。
修奈澤爾(表現出威懾力):你知道我是吸血鬼時一點也不驚訝,這時候你又在盤算什麼?
朱雀:啊……這個啊,我在想難怪白天都見不到老師您呢。
修奈澤爾:就這樣?
朱雀:就這樣。
(鏡頭切換到修奈澤爾麵部特寫)
有那麼一會,修奈澤爾看上去很迷惑,隨即舒展笑顏。
修奈澤爾:我並不討厭直率的人。以吸血鬼的標準來看你也是個很奇怪的孩子,朱雀。
(隨著修奈澤爾稍微跟朱雀拉開距離,鏡頭逐漸後退)
朱雀:好過分啊,我可不是什麼怪人。您覺得被吸血鬼獵人們那樣追殺過後,我還可能跟那樣的人串通一氣麼?剛才您在擔心我會出賣您嗎?
修奈澤爾:差不多吧。
朱雀:我不會做出可能傷害到魯魯修和娜娜莉的事情,對您也一樣。你們三位對我而言是無可取代的重要之人。
修奈澤爾:三人?隻是那對兄妹的話我還能理解,你自小就跟他們是朋友,我經常聽你提起他們的事。但我隻是你的老師。
朱雀:不會歧視我這個外國學生的老師,隻有您啊。我不會因為您是吸血鬼而改變對您的態度,我經常會想——‘將來要成為修奈澤爾老師這樣的醫生’。您拯救了數不清的患者,還免去窮人們的醫療費用,有時候自己貼藥錢。而且我的第二份兼丨職也是因為您跟校長說過我打工念書的事才得到的,在各方麵您都幫了我很大的忙。我覺得您是個非常出色的人……啊,應該說是吸血鬼才對,嗯,這個先放在一邊。我是說,我不會傷害您,也絕對不做威脅到您安全的事。所以,可以讓我來保護您嗎?
修奈澤爾:真有趣……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呢?
朱雀:我已經考慮好了哦。我希望您能借武器給我,我要把尤菲救出來。
修奈澤爾:為了拯救一個異類,想與自己的同胞們為敵麼。
朱雀:不,你們不是異類。魯魯修、娜娜莉,還有老師您,都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我,而且對我非常好,剛剛認識的尤菲米婭也是。我很喜歡你們。保護自己喜愛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而且……我覺得您剛才回應娜娜莉提出的營救尤菲的請求用的那種口氣,是您在答應一件您不會去做的事情時才用的,我說得沒錯吧。出於某些原因您無法救您的妹妹,比如說,您是吸血鬼,白天無法行動,護衛們既擁有相當的武力,又時不時會換人,這些人當中,大概沒有可以讓您信賴的吧。請讓我成為您的護衛,請您命令我去救尤菲米婭。
修奈澤爾(沉思,然後才開口):我準許。不過,在你出發以前,先飲下我的血,你這樣的身體不等找到尤菲米婭就會先倒下。喝下它能讓你的槍傷痊愈。
他拿起工作台架子上的柳葉刀,在右手的手腕內側劃出一道傷口。
(鏡頭拉近修奈澤爾的手)
雪花石膏般細膩白皙的手腕浮現出暗青色血管,從傷口滴落的血液顏色很深,有些粘稠。修奈澤爾伸出這隻手,動作決絕而優雅。
修奈澤爾:槍傷讓你失去不少血液,這種情況下喝了吸血鬼的血,說不定會變成吸血鬼哦。你出發去救人,很可能在半路上就被陽光烤成灰燼。這樣的覺悟你有嗎?
(鏡頭切換到工作間全景,畫麵中心是朝朱雀露出手腕的修奈澤爾)
朱雀:我有。
朱雀單膝跪下,仿佛忠貞不渝的騎士對主君行禮。將嘴唇貼上修奈澤爾滲出血液的傷口。
(淡出,第一幕結束)
= 第二幕 =
(淡入,傍晚——修奈澤爾的宅邸)
透過一扇玻璃窗,我們看到西沉的太陽緩緩墜向枯木林和群山的暗影,夜的黑暗統治了大地。屬於吸血鬼的一天開始了。
(鏡頭慢慢後退,從窗外退到書房全景)
這個房間從地板到天花板都排滿書籍,魯魯修坐在窗邊的靠背椅上專注地看書,翻動書頁間隔的時間隻有幾秒,但紙上的文字已經一字不漏地印在他的腦海中。窗外,落日的最後一縷餘輝消失,魯魯修借著淡淡的月色繼續閱讀。腳步聲響起,修奈澤爾端著燭台走到鏡頭內。
修奈澤爾:你該點上蠟燭,在這樣的光線下人類是沒法看書的。
魯魯修不理他,好像他並不存在。下一秒鐘,我們看到魯魯修手中的書已經拿在修奈澤爾手上。
魯魯修:我是吸血鬼。沒必要像個人類。
修奈澤爾:你堅持的話,我不會反對。不過,你想一生都不走出這裡跟他人接觸麼?身為異類的我們不溶入人類的社會就無法存活,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並非不懂,魯魯修。你想賭氣賭到什麼時候?都是十八歲的成年人了,說話做事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魯魯修:你憑什麼教訓我!
修奈澤爾:我是你的兄長,魯魯修。在這件事情上你和我都沒有選擇。我是你和娜娜莉的監護人,我會提供你們需要的一切。
魯魯修(怒火與嘲諷):哈——除了自由。你明明知道我為什麼生你的氣,你不經我允許就使喚朱雀,派他去營救尤菲米婭——這麼危險的事!他隻是個人類。這也就算了,既然已經確認我不會受到純銀武器和陽光的傷害,為什麼禁止我去幫助朱雀?
修奈澤爾:這倒提醒我了。你看書看得太入迷結果忘記太陽就要升起,注意到自己全身籠罩在陽光中的時候你嚇得半死——我還沒有為這意外責罰你。你該感謝你有個人類母親,不然你的疏忽隻會導致一個結果——當陽光直射在你身上時,你會痛苦萬分嚎叫翻滾,直到化為一堆灰燼,隻留下一堆衣物。到時候我還得費力跟仆人們解釋你是如何在大冬天光著身子離家出走的。
魯魯修:……我才沒有嚇得半死,隻是有些驚慌。
修奈澤爾:巴特雷說你當時都嚇得魂飛魄散了,他一點也沒誇張。我很高興你這個幼稚的小鬼至少會怕死。你是我見過的最笨的學生,魯魯修。東方有句古話——朽木不可雕,正適合你。
魯魯修:我之所以這樣還不是因為你把朱雀置於危險的境地,而且還不讓我去救他!
修奈澤爾(片刻停頓):隻要你能像人類那樣走路,我就放你出去。
(鏡頭轉向觀察魯魯修,修奈澤爾的視角)
魯魯修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抬腳,邁步,他大概是想走到書房中間,但他瞬間就撞到了七步開外的書架上,幾十本書稀裡嘩啦掉在地上,書架和好幾本書的書脊都有些凹陷了。
(鏡頭恢複到全景)
魯魯修狼狽地退回修奈澤爾身旁,毫發無傷的他拍掉頭發上和衣服上的灰塵。
修奈澤爾(誇張地搖頭歎氣):你現在隻會用吸血鬼的方式行動,你連人類的嬰兒都不如,至少他們不會摧毀我的家具和房子。你不懂得如何做個吸血鬼,也不懂得如何模仿人類。你得練習一下如何控製節奏和力道。
魯魯修(沮喪):我去了隻會給朱雀添麻煩……
修奈澤爾:你終於明白了。
魯魯修:可他是我唯一的摯友,我卻什麼也幫不了他。
修奈澤爾:好啦,彆這麼消沉,現在開始練習還不晚。我聽朱雀說你會下國際象棋?
魯魯修:是的,我會。
修奈澤爾拿來一個棋盤和四套水晶旗子。
(鏡頭中出現一個棋盤)
魯魯修:棋盤隻有一個,這麼多棋子拿來做什麼?
修奈澤爾:耐心點,稍後你會知道的。
修奈澤爾的手把黑白兩色的棋子一一擺好,邀請魯魯修先走。魯魯修的手捏起一個棋子,水晶棋子在他手中應聲碎裂。他的手攤開,碎片掉落。
魯魯修:練習控製力道是吧……我明白了。
(敲門聲,鏡頭切換到書房門口)
修奈澤爾打開門,娜娜莉搖著輪椅進來。她穿著有白色兔毛鑲邊的粉紅色厚呢料長裙,膝蓋上搭了條毛毯,在上麵放有一個托盤。
(鏡頭壓低,攝向托盤)
我們看到三隻繪有花草的瓷杯,一隻冒出熱氣的茶壺,兩樣小點心。
(鏡頭回到書房全景,娜娜莉的視角)
魯魯修(很擔憂):娜娜莉,你需要臥床休養。
娜娜莉:不用那麼緊張啦,哥哥,我的傷都已經不要緊了。剛才我突然想喝紅茶,就動手泡了。不過,隻有我一個人享受似乎不太好,就拿來分你們一點。
在魯魯修幫助下把,娜娜莉把膝蓋上的托盤放在書房的桌上,她在三隻茶杯中倒入熱茶。修奈澤爾蹲下身,以醫生的手法察看娜娜莉的雙腿。
修奈澤爾(對娜娜莉說):今天感覺怎麼樣?
娜娜莉:好多了,雖然膝蓋以下還是沒有感覺。
修奈澤爾:彆著急,沒能痊愈隻是因為你尚未轉變為吸血鬼,這段時間先習慣使用輪椅。等到你十八歲,變成吸血鬼之後就能自由行走奔跑了哦。
魯魯修(對修奈澤爾):我不明白,我們之所以會變成吸血鬼難道不是因為被吸血鬼咬過嗎。為什麼我成了吸血鬼,而娜娜莉卻……照你的說法,暫時還是人類?
修奈澤爾(對魯魯修說):哦,我天真的弟弟。很顯然,你對吸血鬼的認知隻限於民間傳說和一些蹩腳的小說。
修奈澤爾站起來,倚在娜娜莉的輪椅靠背上。
(鏡頭對準魯魯修和娜娜莉,修奈澤爾的視角)
三人一邊享用紅茶一邊對話。
修奈澤爾:兩天前我們第一次見麵的那天晚上,我有提過你們是我的異母弟弟和妹妹吧,我的歲數大概是你們的幾十倍,但我們確實有血緣關係。我們有相同的父親。跟人們想象的不同,吸血鬼不是通過咬傷人類來增加同類——如果真的可以這樣,世上的吸血鬼就要泛濫成災了,我們和人類一樣,是由父母孕育出生的。吸血鬼的孩子也是由嬰兒長成大人,直到青春期步入尾聲開始轉變為吸血鬼之前,都可以像人類一樣吃普通的食物,在陽光下行走。
魯魯修(對修奈澤爾說):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和娜娜莉的母親應該也是吸血鬼。但我的母親瑪麗安娜一直到臨死前都還是像人類一樣進食,曬到太陽也平安無事,她毫無疑問是個人類。
修奈澤爾:這正是我接下來跟你們談的,不管吸血鬼跟人類有多麼相似,說到底也是兩種不同的生物。就像猿猴不可能懷上人類的孩子,人類也不可能懷上吸血鬼的小孩。不過,萬事總有特例,不然也不會有你們的降生了。願意跟我說說你們的母親嗎,魯魯修?
魯魯修(不太自在):唔……也沒什麼好說的,她是個溫柔美麗的法國女人,聰明、能乾,但她已經去世了,在娜娜麗十一歲那年。母親她……從來不跟我們提父親的事,不過,就算沒人去工作掙錢,我們家的生活也挺寬裕,應該是有什麼人一直在資助我們。母親患了傷寒去世以後,我們收到一封信,裡麵有支票和倫敦一所公寓的房契,我們才會搬到英國,之後就認識了朱雀……嘖,這些就不提了。我想知道像我們這樣的混血兒以後會怎麼樣。
修奈澤爾:據我所知,你們倆是我見過的僅有的半人半吸血鬼,那些對吸血鬼適用的法則對你們好像不是全都有用,你們並非刀槍不入,自愈能力也隻是馬馬虎虎,以吸血鬼的標準來看,你們隻是半吊子。但你們不會受到陽光和純銀的傷害,就這點來說,你們強過任何一個已經覺醒的同族。哦,差不多到進餐時間了。
他彎下腰來開書桌的抽屜。
(鏡頭對準修奈澤爾的手,追隨他的動作)
他從書桌抽屜裡取出一隻深茶色玻璃酒瓶,小巧的酒瓶擺在魯魯修麵前。兩人一看到這隻瓶子,都露出一張苦臉。
修奈澤爾:怎麼這副表情?
(鏡頭回到觀察魯魯修和娜娜莉)
娜娜莉(對修奈澤爾說):修奈澤爾哥哥,難道您在每個房間都放了這個?
修奈澤爾:這是必須的,畢竟一下子增加了兩隻吸血鬼。相信我,你不會想看到吸血鬼對人血的饑渴發作的模樣,以我的親身體驗來說,那種感覺比癮君子毒癮發作還糟糕。
修奈澤爾拔掉瓶塞,在魯魯修和娜娜莉麵前的空茶杯裡倒入深紅色液體。然後給自己倒了杯紅茶。
修奈澤爾:快喝吧,你們的體力還沒有完全恢複。這是我仿照人血的成分配製的。
魯魯修(盯著修奈澤爾):你怎麼不喝?
修奈澤爾(對魯魯修說):我專攻血液學,經常能從醫院和誌願者那裡得到新鮮血液,雖然每一份的數量不多,但隻要增加份數就夠我用。
魯魯修(生氣地瞪修奈澤爾):你當我們是實驗用的小白鼠麼?
修奈澤爾:彆這麼說,現在給你們喝的是未完成品,以後我會想辦法改良一下它的味道。
魯魯修(自言自語,嘟囔);要不是求生本能作祟,我真不明白當時我是怎麼咽下這玩意的……
兄妹二人皺著眉頭喝下茶杯中的液體,五官都擠作一堆。修奈澤爾微笑著把酒瓶拿起來,用木塞封住瓶口。
(鏡頭拉近茶色酒瓶,周遭的色調和場景轉換,鏡頭再次拉遠時,我們看到雙手捧著酒瓶的尤菲米婭,以及在她身邊的朱雀)
一片荒野,尤菲米婭跪坐在枯草地上,朱雀跪坐在她身旁。兩人身邊立有一匹黑色的馬。馬鞍旁邊有槍、繩子、毛毯、裝水的牛皮袋子之類的行裝。
尤菲米婭形容憔悴,長長的粉紅色頭發披散著,有些淩亂,沒有光澤。值得注意的是,她隻在肩上披了一件又長又厚的黑色鬥篷,隨著她放下胳膊的動作,我們隱約看出她在鬥篷下什麼也沒穿。朱雀的目光掃過尤菲米婭的頸項和手腕,臉上浮現出難過的表情。
(朱雀的視角,鏡頭隨著他的目光在尤菲米婭身上移動,從喉部到手腕,再到足踝)
五個亮銀色金屬環分彆箍在尤菲米婭的這些部位,環的接合處並非可以用鑰匙打開的鎖孔,而是焊接起來的。每個銀環有兩指寬,牢牢嵌在她身上,銀環周圍的一圈皮肉顯出焦黑色。
(鏡頭回到觀察尤菲米婭和朱雀)
尤菲米婭艱難地咽下一口合成血液,大口大口喘氣。
尤菲米婭:嘔……真難喝。
朱雀:再喝一些吧,娜娜莉和魯魯修那麼重的傷都是靠喝這個治好的。
尤菲米婭:知道他們平安無事真叫人高興。其實……朱雀你根本不該來救我,這會害死你的,人類的身體很脆弱。
朱雀:怎麼也比吸血鬼強,你們又不能在白天活動。
尤菲米婭:隻要待在室內,沒有被陽光直射,我們也可以在白天短時間地活動。嗯……雖然味道糟透了,不過確實能在一定程度上代替人血,我感覺舒服多了。
尤菲米婭小心地活動腳踝,在朱雀的攙扶下站起來。隨著她的動作,鬥篷的開口晃動著,朱雀紅著臉彆開臉。他扶著尤菲米婭坐到馬鞍上,自己也坐了上去,一直不敢看她。
朱雀:那個……請讓我脫外套給你穿,這樣下去你會著涼的。
尤菲米婭:你忘了嗎,朱雀,我是吸血鬼呀。嚴寒和酷熱對我沒有影響。你這個人類可是會因為借衣服給我而感冒,之後說不定會變成肺炎呢。
朱雀:可、可要是被彆人看到你這……衣衫不整的樣子,沒關係嗎?
尤菲米婭(笑聲):現在是黑夜啊,除了吸血鬼,誰會在這樣的光線下留意我的著裝?
朱雀:啊,說的也是。
(猶豫、擔憂地)
尤菲,那些人抓住你之後……除了抽取你的血液,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
(鏡頭拉近靠在朱雀背後的尤菲米婭)
像是要藏住流露在臉上的委屈、悲傷和酸楚,尤菲米婭把整張臉埋在朱雀的黑色呢子大衣裡麵。
尤菲米婭:沒有,沒發生什麼過分的事……那些獵人隻是把我的衣服和發飾賣掉,沒人碰我。可能是因為我跟他們的祖母差不多年紀吧。
朱雀:尤菲……
尤菲米婭:彆再問了,朱雀。我很感激你的關心,但是,請彆再問了……
(鏡頭回到追隨騎在馬上的朱雀和尤菲米婭)
二人暫時中斷談話,專注於趕路。濃重的夜色漸漸轉變成海藍寶石般的色彩,前方,天空和大地的分界線變得清晰起來。
尤菲米婭:我聽到馬蹄聲,有人追過來了。
朱雀:馬蹄聲?可我什麼都沒……哦,你的聽覺比我強得多,是那些吸血鬼獵人嗎?
尤菲米婭:嗯。大概有七人,還有獵犬。我們可以迂回繞開他們,接下來請聽從我的指示。
兩人迂回逃跑的過程中,作為背景音效的自然聲響淡去,插入尤菲米婭的旁白:
如果這次能順利逃出,下一次我可能還會中類似的圈套……並不是每一個向我求助的人都是瞄準吸血鬼的獵殺者,我沒辦法對我可以幫助的人們視而不見。我也曾經是人類啊。明明靠奪取彆人的性命生存,卻忍不住想靠近那些能在陽光下露出幸福笑臉的人……家裡人都說我就像撲向火焰的飛蛾。知道嗎,這是我第二次遭遇這樣的事。兩次都是被相同的手法偷襲得逞,我很笨吧?
第一次是姐姐來救我,她為我打破了禁令——有一條禁止向被人類抓住的同類施與援手的法令。你知道,魯莽的救援隻會害死更多的同胞,不管有多麼強大,我們在數量上一點優勢都沒有。火焰、銀器、陽光都會傷害到我們。
……先到那個臭水溝後麵躲一會,他們帶著火把呢。哦,是的,我很怕火,每次看到它我就會想起姐姐在教會的廣場上被燒死的樣子。在發現吸血鬼的血液能做什麼以前,人類當我們是誘惑人墮落的惡魔。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不管傷病有多麼嚴重,人類隻要喝下一小杯吸血鬼的血就能迅速恢複健康;如果是原本就健康的人,少量的吸血鬼血液等同於毒品。這導致我們的血成了比黃金還要昂貴的珍稀商品,那些吸血鬼獵人也會服用,作為提高五感和集中力的藥物。據說他們可以從人群中區分出沒有心跳的吸血鬼。
有時候我會想,要是我不是吸血鬼該多好,這樣一來,我身邊的人就不會受到牽連了……柯內莉婭姐姐、魯魯修、娜娜莉、還有你,朱雀。是我害了你們。
(鏡頭切換,轉向朱雀)
逃跑暫告一段落,從先前的畫麵中我們可以看出這兩人已經甩開獵人們的追擊隊伍。雖然並不清楚究竟過了多長時間,但是,從照在朱雀臉上的光線來看,太陽正在爬出地平線。
(鏡頭轉向觀察尤菲米婭,朱雀的視角)
尤菲米婭縮在朱雀背後,昏昏欲睡,朱雀非常慌張,他讓馬停在一叢覆蓋著寒霜的灰色灌木叢旁邊,抱著尤菲米婭下馬,讓她躲在灌木叢和馬匹的影子下麵。他快速脫下自己的大衣,試圖為尤菲米婭遮擋陽光。但是,她將他推開。
尤菲米婭:這樣沒用,朱雀。為了甩開獵人,我已經沒有時間在太陽升起來以前找到藏身處了,而且獵犬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我留下的氣味,獵人們不會放過你的。
朱雀:快趴下,尤菲。這時候你還在說什麼……你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打算的嗎?
(他怒吼起來)
叫我聽從你指示的時候,你就已經決定放棄逃命了嗎?
尤菲米婭:是的,正如你所說。吸人血過活的魔鬼,最好的結局不外乎如此,不是嗎?這是我的願望。隻要能結束不得不奪取彆人的性命的生存方式,我願意做任何事。
(頑皮地笑笑)
這樣子總好過天天喝修奈澤爾哥哥調配的人造血,那個實在太難喝了。
(鏡頭轉向尤菲米婭身後——遠景)
初升的太陽照亮灰黃色荒野,光線的色調轉變為淡淡的金色,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寧靜而壯麗。
(鏡頭從尤菲米婭的正麵逐漸轉到她的背影)
陽光讓她眯著眼睛微笑起來,她看上去歡欣鼓舞。
仿佛要擁抱眼前的美景似的,尤菲米婭麵對朝陽張開雙臂,走上前去。太陽在她的背影輪廓上勾勒出一層金邊。粉紅色長發隨風輕輕飄動。使她的身影美麗得宛如夢幻。
尤菲米婭:好美……這就像拜倫的詩。
(用漸漸微弱的聲音吟誦)
不幾時,太陽又會出來,
又開始新的一天,
我又會招呼藍天、碧海,
卻難覓……我的家園。
當最後的話音消失在寒風中,尤菲米婭的身體漸漸在陽光下化作閃爍著微光的塵埃。朱雀衝上去挽留她,隻抓住一縷粉紅色秀發,這縷頭發也隨即化作微塵。原本焊在她身上的五個銀環應聲落地。
就像雙腿在瞬間失去了力氣一般,朱雀雙膝著地,跪在地上徒勞地攏起一捧尤菲米婭留下的灰燼。
(淡出,畫麵轉暗——淡入,遠景——下午——修奈澤爾宅邸,大門口——鏡頭跟隨朱雀)
朱雀低垂著頭,騎行到大門口,守衛替他開了門。疲倦的黑馬被一個仆人牽走了,朱雀低著頭繼續走,在房子的入口處,魯魯修在他敲門之前打開了雙扇門。
(鏡頭進入門廳,逐漸拉近魯魯修和朱雀)
魯魯修和朱雀挨得很近,朱雀低聲說了些什麼,強烈的悲慟堵住他的喉嚨,從碧綠的雙眼中流露出來。魯魯修擁著他的肩膀安慰。朱雀的臉埋在魯魯修胸口,聳動著雙肩哭了出來。從他的手中落下一個小布袋。
(鏡頭特寫掉落的布袋)
成年男性的掌心就能容納的小袋子掉落在手織地毯上,袋口的繩子有些鬆開。我們能從開口處看到一些白色的粉末。
場景變化,小袋子下的地毯變成一張桃花心木的書桌。
一隻手把小袋子拿起來。
(鏡頭漸漸拉遠——修奈澤爾的房間)
修奈澤爾把小袋子放在手中端詳,表情複雜。房間裡沒有開燈,月光從晶瑩剔透的玻璃窗灑入室內,修奈澤爾雕像般端正的臉有一半隱沒在黑暗中。他坐在兩個一組的帶有絨麵扶手和靠背的椅子上,小桌對麵的另一把椅子坐著朱雀,他神色凝重。
尤菲米婭小心地活動腳踝,在朱雀的攙扶下站起來。隨著她的動作,鬥篷的開口晃動著,朱雀紅著臉彆開臉。他扶著尤菲米婭坐到馬鞍上,自己也坐了上去,一直不敢看她。
朱雀:那個……請讓我脫外套給你穿,這樣下去你會著涼的。
尤菲米婭:你忘了嗎,朱雀,我是吸血鬼呀。嚴寒和酷熱對我沒有影響。你這個人類可是會因為借衣服給我而感冒,之後說不定會變成肺炎呢。
朱雀:可、可要是被彆人看到你這……衣衫不整的樣子,沒關係嗎?
尤菲米婭(笑聲):現在是黑夜啊,除了吸血鬼,誰會在這樣的光線下留意我的著裝?
朱雀:啊,說的也是。
(猶豫、擔憂地)
尤菲,那些人抓住你之後……除了抽取你的血液,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
(鏡頭拉近靠在朱雀背後的尤菲米婭)
像是要藏住流露在臉上的委屈、悲傷和酸楚,尤菲米婭把整張臉埋在朱雀的黑色呢子大衣裡麵。
尤菲米婭:沒有,沒發生什麼過分的事……那些獵人隻是把我的衣服和發飾賣掉,沒人碰我。可能是因為我跟他們的祖母差不多年紀吧。
朱雀:尤菲……
尤菲米婭:彆再問了,朱雀。我很感激你的關心,但是,請彆再問了……
(鏡頭回到追隨騎在馬上的朱雀和尤菲米婭)
二人暫時中斷談話,專注於趕路。濃重的夜色漸漸轉變成海藍寶石般的色彩,前方,天空和大地的分界線變得清晰起來。
尤菲米婭:我聽到馬蹄聲,有人追過來了。
朱雀:馬蹄聲?可我什麼都沒……哦,你的聽覺比我強得多,是那些吸血鬼獵人嗎?
尤菲米婭:嗯。大概有七人,還有獵犬。我們可以迂回繞開他們,接下來請聽從我的指示。
兩人迂回逃跑的過程中,作為背景音效的自然聲響淡去,插入尤菲米婭的旁白:
如果這次能順利逃出,下一次我可能還會中類似的圈套……並不是每一個向我求助的人都是瞄準吸血鬼的獵殺者,我沒辦法對我可以幫助的人們視而不見。我也曾經是人類啊。明明靠奪取彆人的性命生存,卻忍不住想靠近那些能在陽光下露出幸福笑臉的人……家裡人都說我就像撲向火焰的飛蛾。知道嗎,這是我第二次遭遇這樣的事。兩次都是被相同的手法偷襲得逞,我很笨吧?
第一次是姐姐來救我,她為我打破了禁令——有一條禁止向被人類抓住的同類施與援手的法令。你知道,魯莽的救援隻會害死更多的同胞,不管有多麼強大,我們在數量上一點優勢都沒有。火焰、銀器、陽光都會傷害到我們。
……先到那個臭水溝後麵躲一會,他們帶著火把呢。哦,是的,我很怕火,每次看到它我就會想起姐姐在教會的廣場上被燒死的樣子。在發現吸血鬼的血液能做什麼以前,人類當我們是誘惑人墮落的惡魔。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不管傷病有多麼嚴重,人類隻要喝下一小杯吸血鬼的血就能迅速恢複健康;如果是原本就健康的人,少量的吸血鬼血液等同於毒品。這導致我們的血成了比黃金還要昂貴的珍稀商品,那些吸血鬼獵人也會服用,作為提高五感和集中力的藥物。據說他們可以從人群中區分出沒有心跳的吸血鬼。
有時候我會想,要是我不是吸血鬼該多好,這樣一來,我身邊的人就不會受到牽連了……柯內莉婭姐姐、魯魯修、娜娜莉、還有你,朱雀。是我害了你們。
(鏡頭切換,轉向朱雀)
逃跑暫告一段落,從先前的畫麵中我們可以看出這兩人已經甩開獵人們的追擊隊伍。雖然並不清楚究竟過了多長時間,但是,從照在朱雀臉上的光線來看,太陽正在爬出地平線。
(鏡頭轉向觀察尤菲米婭,朱雀的視角)
尤菲米婭縮在朱雀背後,昏昏欲睡,朱雀非常慌張,他讓馬停在一叢覆蓋著寒霜的灰色灌木叢旁邊,抱著尤菲米婭下馬,讓她躲在灌木叢和馬匹的影子下麵。他快速脫下自己的大衣,試圖為尤菲米婭遮擋陽光。但是,她將他推開。
尤菲米婭:這樣沒用,朱雀。為了甩開獵人,我已經沒有時間在太陽升起來以前找到藏身處了,而且獵犬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我留下的氣味,獵人們不會放過你的。
朱雀:快趴下,尤菲。這時候你還在說什麼……你從一開始就是這樣打算的嗎?
(他怒吼起來)
叫我聽從你指示的時候,你就已經決定放棄逃命了嗎?
尤菲米婭:是的,正如你所說。吸人血過活的魔鬼,最好的結局不外乎如此,不是嗎?這是我的願望。隻要能結束不得不奪取彆人的性命的生存方式,我願意做任何事。
(頑皮地笑笑)
這樣子總好過天天喝修奈澤爾哥哥調配的人造血,那個實在太難喝了。
(鏡頭轉向尤菲米婭身後——遠景)
初升的太陽照亮灰黃色荒野,光線的色調轉變為淡淡的金色,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寧靜而壯麗。
(鏡頭從尤菲米婭的正麵逐漸轉到她的背影)
陽光讓她眯著眼睛微笑起來,她看上去歡欣鼓舞。
仿佛要擁抱眼前的美景似的,尤菲米婭麵對朝陽張開雙臂,走上前去。太陽在她的背影輪廓上勾勒出一層金邊。粉紅色長發隨風輕輕飄動。使她的身影美麗得宛如夢幻。
尤菲米婭:好美……這就像拜倫的詩。
(用漸漸微弱的聲音吟誦)
不幾時,太陽又會出來,
又開始新的一天,
我又會招呼藍天、碧海,
卻難覓……我的家園。
當最後的話音消失在寒風中,尤菲米婭的身體漸漸在陽光下化作閃爍著微光的塵埃。朱雀衝上去挽留她,隻抓住一縷粉紅色秀發,這縷頭發也隨即化作微塵。原本焊在她身上的五個銀環應聲落地。
就像雙腿在瞬間失去了力氣一般,朱雀雙膝著地,跪在地上徒勞地攏起一捧尤菲米婭留下的灰燼。他將它們緊緊捂在胸口。
(淡出,畫麵轉暗——淡入,遠景——下午——修奈澤爾宅邸,大門口——鏡頭跟隨朱雀)
朱雀低垂著頭,騎行到大門口,守衛替他開了門。疲倦的黑馬被一個仆人牽走了,朱雀低著頭繼續走,在房子的入口處,魯魯修在他敲門之前打開了雙扇門。
(鏡頭進入門廳,逐漸拉近魯魯修和朱雀)
魯魯修和朱雀挨得很近,朱雀低聲說了些什麼,強烈的悲慟堵住他的喉嚨,從碧綠的雙眼中流露出來。魯魯修擁著他的肩膀安慰。朱雀的臉埋在魯魯修胸口,聳動著雙肩哭了出來。從他的手中落下一個小布袋。
(鏡頭特寫掉落的布袋)
成年男性的掌心就能容納的小袋子掉落在手織地毯上,袋口的繩子有些鬆開。我們能從開口處看到一些白色的粉末。
場景變化,小袋子下的地毯變成一張桃花心木的書桌。
一隻手把小袋子拿起來。
(鏡頭漸漸拉遠——夜晚——修奈澤爾的房間)
修奈澤爾把小袋子放在手中端詳,表情複雜。房間裡沒有開燈,月光從晶瑩剔透的玻璃窗灑入室內,修奈澤爾雕像般端正的臉有一半隱沒在黑暗中。他坐在兩個一組的帶有絨麵扶手和靠背的椅子上,小桌對麵的另一把椅子坐著朱雀,他神色凝重。
(鏡頭轉動,以觀眾的視野環視整個房間)
修奈澤爾的後方隱約可見臥室的陳設,兩人所在的區域屬於房間的辦公區,除了書桌和兩張椅子,還有一個書架和皮質躺椅。
(鏡頭轉向朱雀,修奈澤爾的視角)
修奈澤爾:多謝你把這個帶回來,我會把它埋在尤菲米婭最喜歡的那株粉紅色薔薇下麵。魯魯修說你下午就到家了,有休息一下嗎?
朱雀:嗯。
修奈澤爾:吃過東西了?
朱雀:……嗯。
修奈澤爾(歎氣):其實你並沒有吃飯,也沒睡覺吧。為什麼要這樣,是廚子的做的飯菜不合你胃口,還是床睡得不舒服?
朱雀(搖頭):不,是我自身的原因。隻要我閉上眼睛,就會覺得尤菲米婭還在某個地方,可她已經在我眼前……而我沒能救她。
修奈澤爾:覺得無法原諒自己?
朱雀不答,麵色更加陰鬱。
(鏡頭回到修奈澤爾的房間全景)
修奈澤爾:是她自己選擇了那樣的結局,你沒必要自責。
朱雀:第一次見到尤菲米婭那天晚上,她被銀鏈勒住脖子時,拚命否認她和我們認識,還說借用布利塔尼亞這個姓氏是為了掩飾身份,說您根本沒有妹妹,她接近魯魯修和娜娜莉隻是為了喝他們的血。我救出她以後,她是為了幫我避開獵人才失去在日出前尋找庇護所的時間。和我認識的許多人類相比,她善良得像個天使。而她又受到了怎樣地對待?被抽乾血液,衣服也被強行剝光賣掉……那些人待她還不如一頭牲畜!
修奈澤爾:你這樣發脾氣能改變什麼?她已經死了。聽著,朱雀。無力並非罪過,而擁有強大力量的也並非全都是善人。
朱雀(嗚咽著):可我恨那些吸血鬼獵人,也恨同樣生為人類的自己……
修奈澤爾:今天你哭得還不夠嗎?你已經在魯魯修懷裡儘情哭過了吧,我在睡夢中都能聽到你邊哭邊抽鼻子的聲音,我不記得我有一個這麼軟弱的學生。
朱雀:老……老師您好嚴厲。
修奈澤爾:當然了,難道你希望我溫柔地安慰你一番麼,我對小孩子才那樣,而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將溫柔給予軟弱者,隻會令其更加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