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堵在了半道,生生拽去了無人看守的隨意觀。
隨意觀因著顧浪聲名大噪,其實隻是個扇麵涼亭,依山傍水,風景雅致,我看著有些眼熟;再一抬眼,便看到了遠處的一片石林。
真不愧是路癡。
“燙傷我妹妹,就這麼算完了?等了你三天!”
我覺得自己那陣子是點背到家,做啥啥不對;吃個冬至圓,還能招到宋家人頭上去。話說那幾個豈是好惹的,自從小花廳那場敗仗之後,大概一直挖空心思地尋個由頭出氣,要給我們點顏色看看。
“那個……”我邊支吾邊後退,盤算著如何順利開溜。
孰料那幾個孩子上來就扯我衣服,其中一個竟舉著茶壺要當頭澆下來,我情急之下一腳踹上去,那整壺開水就飛出去了,連帶我一隻鞋。
嘩啦一聲,摔個罄儘,雙方都愣住了,宋綺羅邊哭邊朝外跑,最大的那個男孩子喊她不住,跟著追了出去。
地上還滋啦啦地冒熱氣,我回過神,罵一句:“神經病啊!”後腦勺就挨了重重的一下。
顏朱趕來的時候,這邊已經打成一團。
當時十萬火急,手上又沒有劍,學過的那點功夫便忘得一乾二淨,我不知自己究竟挨了多少下,反正渾身哪哪兒都痛,眼角濕漉漉的,也看不太清明了;當然我也不甘示弱,又抓又掐又咬又踢,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驀地聽見一聲吼。
“小師兄你讓開!”
然後咣當一聲,倒下了一個,我趁機伸腿再絆倒另一個,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猛然想起新學的一招霸王肘,抬起胳膊咚咚兩下,把底下那人敲昏了。
顏朱是撿地上的茶壺把兒砸的,還挺準,砸完以後添幾腳,然後火急火燎地衝過來,幫著解決最後一個。
轉瞬間我倆就占了上風。
我心潮澎湃,揮著拳頭嚷:“顏朱揍他!揍他!直接踢肚子啊!啊呀小心!他胳膊還在動!”一麵嚷,一麵鼻血還嘩嘩直流。
顏朱轉過來,臉上四道紅印:“那麼會喊,你自己來!”肩上又挨了一拳。
隻是這個英雄資曆尚淺,便不能做得太徹底,很快被扳回局勢;而宋家三個孩子畢竟功夫高出太多,哼哼唧唧一會兒,又都生龍活虎起來。
那是一場近乎瘋狂的肉搏,壓抑了數天的怨氣在這數九寒天裡儘數爆發,雙方都打紅了眼,雖然到後來,大家都忘記為什麼會打起來,隻是互相逼迫著,使著沒招的拳腳,下手越來越狠。
到最後我半個身子被捺在湖裡,灌了一肚子冰水,便再無招架之力,隻依稀聽見早先去追宋綺羅的那個回來了,說是方才那一摔,妹妹的臉蛋也給濺傷了。
“找秦叔梅算賬去!”
也不知是誰的餿主意,把我和顏朱撈起來,背對背地五花大綁,撂在這隨意觀,臨走時還點了啞穴。
然後老半天也沒個人影。
他們告惡狀什麼的,倒也罷了,隻是此刻我渾身精濕,凍得要死,全身上下隻有兩排牙齒還能咯咯地打戰。
顏朱的手探過來罩住我的,用力捏緊,也不抵用,大概再來一陣風,我就直接變成冰坨子了。
好在這性命交關的當兒,他倒是想出一個法子來,雖然蠢了些。
老粗的一根麻繩,我倆弓著身子用嘴叼著,拿牙齒去咬。一下,兩下,拚命甩著腦袋朝一個方向死拽,嘴唇都磨破,才算扯斷套在最上頭的一截,然後勉強轉過身,繼續用嘴扯各自手腕上的結頭。
最後我倆鬆了綁互相看著,蓬頭垢麵,衣角掛著冰粒子,嘴上還鮮血淋漓,簡直羅刹一樣。
顏朱最先反應過來,伸手抹一把嘴角的血跡,訕訕地笑了笑。我卻笑不出來,整個臉都凍住了。
他一把拉過我的手,像方才那樣緊緊握著,塞在自己口袋裡,我便也僵著脖子靠過去,同他胳膊挽著胳膊,並排朝前走。
一隻腳板光著,因為鞋丟了;但其實,我還丟了另一樣東西,自己卻未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