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怕再撞見宋家人,便扯著顏朱從另一頭的石林走。
那小子雖然一路都歪著嘴在笑,但其實耷拉著腦袋,差不多昏過去了;倒是我走了一陣,身上熱乎起來,腿腳也活絡得多。我死掐他不醒,隻好奮力拖著,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走。
石林依舊很大,大到我以為自己又迷路了,眼淚汪汪地在這鬼地方穿來繞去,幾乎要一屁股坐下算了,眼前卻忽然閃出個人來。
眼淚終於決堤:“師父!”卻張著嘴巴,怎麼也喊不出來。
陸塵的臉色挺難看,刷刷兩下解了我倆穴道,拋下一個冷眼:“平日教的心法,都還給我了。”
我這才想到,前些時候確然學過幾個心法,說是可以調運內息,驅寒暖身的。可是此刻麵孔都凍住,大概還剩下一口氣,隻來得及嘴角一咧:“師父,對不起啊。”語畢,哈出一口熱氣,放心大膽地歪倒了。
後麵的事,便是陸塵一手一個,拎著我倆去了含煙小築,讓晏姑熬了一大鍋薑湯,親自給灌下肚去,然後分彆背上三掌,總算各自順過氣來。
可是這挨千刀的滾滾波折,遠沒有完。
秦叔梅很快派人來“請”我過去。
“為什麼單叫小師兄?”顏朱裹著一條大棉被,霍地站起來,“我也打了,怎麼著?”
虞王府的侍從聽得蹊蹺,索性把他從被子裡拎出來一並帶走。
兩個人一起,心裡也比較有底,路上我還在跟顏朱開玩笑:“最多再挨頓打,反正新傷舊傷一起養。”
顏朱連聲附和:“就是就是。”
但這件事好像沒那麼簡單。
秦叔梅一改平日裡和藹可親的模樣,眼神凜冽得像要殺人,猛地揪住我肩膀,一把倒拽過去,我還沒來得及出聲,手腕上便搭了一截冰涼的劍尖。
顏朱急得大喊:“小師兄啊!”
幾乎是同時,我另一邊肩膀被大力按住,手臂擦著劍脊出去,整個人被帶著骨碌碌轉了半個圈兒,迎頭撞上了一個有力的懷抱。
我心裡突突直跳,站穩了再抬頭一看,竟是陸塵:“師父,你什麼,什麼時候來的?”
陸塵眼神冰冷,隻衝著秦叔梅道:“師兄什麼意思?”
“你存心的,是不是?”秦叔梅也是鐵青著臉,“當初你隻說是個丫頭,可沒說姓什麼。”
陸塵微微一怔。
秦叔梅冷笑:“想想真是寒心。”
陸塵麵色沉寂:“我見過他一麵,去臨安之前。”頓了頓,“我答應他,會照顧好青山。”
“你厲害!你去答應!”秦叔梅登時暴跳如雷,“顧浪都跟你說了什麼?還有那天晚上!非得這麼幫他?!”
陸塵沉默片刻,道:“青山如今姓陸,其他的,就請師兄彆再過問。”
“可以,”秦叔梅怒極反笑,忽然一揮劍指向我,“但我要他女兒一個下場。”
陸塵按著我肩膀一言不發,於是我也不敢亂動一下,劍尖就那麼筆直地刺過來,亮晃晃地頓在我鼻子尖,然後狠狠摔在地上。
“他這就算廢了你知不知道!”
伴著嘩啦一聲,“師伯息怒!”八個師兄突然破門而入。
八師兄急惶惶地衝到最前麵:“早先那場是我打的,師伯要罰就罰我!”
大師兄推開他:“我挑的頭,何苦為難小師弟?師伯要給宋家交代,要殺要剮,好歹我們八個在。”
陸塵冷冷道:“閉嘴。”走過去將劍撿起來,對秦叔梅道,“橫豎這孩子我是護定了,師兄要解氣,陸塵這隻右手,廢了也罷。”語畢左手掂起劍,對著右臂一劃,卻被秦叔梅劈手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