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站起身:“九哥呢?”再看一看,“怎麼就你一個回來了?還有二師兄呢?”
八師兄卻跟丟了魂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二師兄去報官了,叫我先回來。”
我一聽這話便有點慌了,抓著他問:“那麼九哥呢?他在樓下嗎?”
“九弟,九弟要買什麼鹹栗子,可我,我沒找見,就一家在賣,還是甜的,”八師兄哭喪著臉,舉起手中一個紙袋,“弟妹,對不起啊。”
“我問你九哥!”
八師兄終於哭出來:“有個小孩子來傳話,說是點晴樓有人找他……西邊樓上第一個雅間……他就一個人去了……我和二哥滿街地找栗子,然後就聽見轟的一下……”
我覺得自己兩個耳朵開始嗡嗡作響,後麵的話便聽不見了,隻能奮力將他從地上扯起來:“在哪裡,那個那個樓,在哪裡你帶我去。”
八師兄揩把臉站起來,帶我去了點晴樓。
其實不遠,就隔了兩條街,大火剛剛滅儘,地上餘煙滾滾,隻剩了稀稀拉拉的一個木頭框架,間壁一家米行也塌得差不多了,幾個衙役在查驗,也聽見有人在哭。
我想我得快點進去看看,怎麼著都得自己去看看。
最外頭圍了一圈人,打著傘在指指點點,我硬生生一路擠進去,幾個衙役見狀過來攔阻,雪亮的刀橫在麵前一晃一晃,卻不敢真的砍下來,被八師兄跟上來一劍擋了。
再往裡走,地麵還是熱滾滾的,蹦著幾個火星渣子,可是滿目狼藉,什麼也看不清,我熏得眼淚汪汪:“師兄,九哥在哪裡?”
八師兄一麵同衙役過招,一麵急急應道:“樓上雅間……喂喂你彆再進去了!樓梯都燒得差不多了!”
我仰起腦袋朝上看。雨還在下,澆得我睜不開眼,隻好蹲下來垂著腦袋瓜等,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小一些了,我便蹲著繼續看,累了,就攤下來坐著。
其實什麼也看不見,都燒乾淨了。
八師兄一直陪著,一麵還不住抽著鼻子念叨:“我當時以為是打雷呢,二哥就說不像……街上人都跑,我們也跟過來看……”
“……半邊天都是紅的……”
我覺得自己一定是做夢,著火而已,柳遲怎麼逃不出去!
八師兄卻道:“不是的,是炸了,恐怕是霹靂火球一類的東西,都說眨眼功夫,整個樓就沒了大半……他上回內力儘失,身上大穴都給封了的,輕功都使不了了……若能回來早回來了……”
他還接著念:“……要是大哥他們還在就好了……”“……西邊樓上第一個雅間……轟的一下……”一遍又一遍。
後來雨停了,二師兄也來了:“小九,咱們回去再說好不好?”
我不回去,我得等著呀。
再後來天黑透了,隻剩我和八師兄靜靜地坐著。
八師兄有氣無力地,還是那句:“咱們先回去吧……”最終隻將自己外衣脫下來,披在我身上。
可我還是坐著。
時光很長,時光很短;天亮了,天晴了,天又黑了。
八師兄遞水來我就喝,遞饅頭我就啃,就是不願挪地方,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什麼也不敢想,什麼也不敢做,隻掰著指頭數,一天、一天、又一天。
第六天的時候,聽見有人叫我。
“青山。”飄飄渺渺地,卻又十分真切。
我想轉過去看,可是脖子已經扭不動了,隻好咧開嘴應一聲:“師父啊。”伴著喉嚨嘶嘶地響,眼淚嘩地就淌下來了。
荒唐一場夢,總歸是醒了。
陸塵走到我麵前,彎身下來手臂一攏,輕輕將我抱了起來,拍拍肩膀:“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