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她的答案。瓦爾柏看著她,眼中仍是那種帶著疼痛的詢問,詢問她為什麼?這個答案瓦爾柏並不需要知道,隻要梅米一直牢牢記住不要忘記就好。
不論今後會發生什麼事,就算梅米也許哪天會不小心發瘋似的愛上瓦爾柏,她都不會允許自己跨過這條線。
為了保護瓦爾柏,也為了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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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窗邊目送梅米騎著魔杖頭也不回的離開,瓦爾柏覺得自己正在崩壞。
她為什麼要一直等傑維爾?童年的執著也太瘋狂!又為什麼連暫時的棲身之也不肯選擇自己、那些非親非故的陌生人卻可以呢?
瓦爾柏不懂,他真的不懂!
他從來沒有這樣對一位女性掏心掏肺、如此毫無保留過,他已經幾乎傾儘所有努力為什麼她還是不有所回應?真的是因為已經心有所屬?
瓦爾柏不相信等待一個人那麼久的時間不會感到任何疲倦和絕望,他一定可以趁虛而入的,甜言蜜語的引誘梅米告訴她她那樣的無怨無悔是徒勞的,那個人永遠也不會回頭選擇她,她值得更好的,請她好好的看看自己。
他一直很擅長做這樣的事,甜言蜜語,用自身的優雅去引誘女性,卻對真正渴望的人無效。
真是諷刺。
瓦爾柏過去曾喝下數以千計的美容藥,他很清楚人類有多被外貌所動搖、也很清楚美貌能帶給他多少好處,一直到現在瓦爾柏還在飲用大量的美容藥。
到底要什麼樣程度的美麗才能讓妳著魔般的束手就擒?梅米?
瓦爾柏想起他還在巴塔克兵團時有一個四五百歲的魔女跑來誘惑他,想把他拐到床上納為己有。
那時瓦爾柏真的覺得很新鮮,這魔女以為自己未滿一百歲就無法動的了她嗎?於是瓦爾柏像貓般耍著那個貪戀他美色的魔女玩,活生生的在床上把她折磨致死。
可是現在呢?他甚至要走近梅米內心一步都窒礙難行。
瓦爾柏看著遠方的天空,已經看不見梅米的影子了。陰日早晨不甚強烈的陽光讓整個世界刷上一層灰。
這個目送梅米離開的情景似曾相識,與他們初次相遇、瓦爾柏把梅米撿回房間那一次有點相像,隻是那一次,瓦爾柏根本不敢目送梅米離開。
那個時候還沒有完成複仇的他是多麼害怕他會忍不住追上梅米,請她帶著他一起走。幾乎是奇跡似的巧遇讓瓦爾柏懷疑自己根本就是在作夢,竟然遇見了這輩子最想要見上一麵的人。
當時瓦爾柏聽見肩膀上被扛著的那個少女說她就是多塞特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孩提時代曾經下過的那場時雨,如今又出現在他麵前了嗎?
而那個少女也真的是他所找的那個人,脖子上掛著的那個淡綠色魔晶石戒指跟瓦爾柏所擁有的完全一樣,那個陪他度過無數可怕夜晚的魔晶石戒指,瓦爾柏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多塞特之雨,戰地的青色時雨,梅米。
那天雨下的好大,幾乎快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少女被雨點淩厲的敲打著,看起來就像一隻被淋濕的無助貓咪,拚命的想要逃開他的鉗製。瓦爾柏愣愣的看著那個少女,和魔晶石一樣顏色的頭發和眼睛,帶著稚氣的五官無比出色,耳垂上帶著的黑色耳墜因為顫抖而晃動。
竟然是這樣子的一個少女嗎?跟瓦爾柏想象中有點出入,他這幾年有打聽過知道多塞特的年紀看起來很輕、實力也很弱,但是實際上見到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驚訝。
當時的瓦爾柏忍住了想要緊緊抱住梅米、告訴她一切的衝動,用鬥篷將她包裹帶回房間。
晚上他帶著東西回到房間時,梅米已經在浴室裡睡著了。瓦爾柏輕而易舉的將她抱至床上,貪婪的看著梅米的睡容。
這個人竟然從他的夢中走出,來到了他的現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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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遇見梅米之前,瓦爾柏曾在許多陰日坐在巴塔克總部宅第的窗沿,在室外飄入的灰沉日光中描繪那奢望。他夢想著大家都活著,而被選上成為巫師和騎士的他們四個人也都成為強大的助力,循著魔晶石戒指找到了梅米。
為她征戰、為她而活。
一個沒有死亡與仇恨的奢望。
牆角的蒲公英總是被瓦爾柏拔下,一把捏碎,那曾代表瓦爾柏童年陽光的花朵,隨風四散。
在巴塔克的複仇過程就像一段漫長的沉淪墜落,瓦爾柏變的傲慢殘忍又漫不在乎,漸漸變成那種他的恩人梅米所對抗的惡徒。
瓦爾柏甚至想過如果他無法順利殺死將軍,那麼死在梅米手下似乎也事件不錯的事,然後,他又突然想到梅米並不是戰鬥型的人員。
這個願望太有難度,也很逃避現實。
日複一日追隨巴塔克兵團讓瓦爾柏變的麻痹,那稱為良知的東西被全數遺棄,殺戮曾幾何時竟也成了一種有趣的娛樂。
童年的信仰、所有的一切開始荒腔走板,扭曲變形。
活著就像睜著眼睛夢遊,隻知道一直向前走,朝向殺死將軍這個目標,即使灰飛湮滅也在所不惜。
瓦爾柏也在日複一日、看似永無止儘的生活中尋找樂趣,大量服用美容藥將自己的身形與五官精進的有若完美的人偶。在妓女的軟玉溫香中遊走,試圖填補那生命中不知該如何去填補的空白。
在那些數不清的日子中,瓦爾柏會坐在自己房間的窗沿凝視地平線的儘頭,像滿心渴望,卻不知道自己要什麼。
室內一片陰暗,光總是隻從窗邊像前走了幾步,就無法再前進了。房間的最深處永遠無法被陽光照耀,光總是在觸即最深處的黑暗前就折返。
瓦爾柏被神和希望舍棄了,他自己同時也舍棄了那些。
他是為了屠殺和複仇而活的騎士,也是人間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