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怎麼說，這應該是狂喜、震驚之前的空白。我應該是又驚又喜的，可我隻看著他，甚至都要失了禮數。

他笑了笑，說：“真沒想到，在這兒見著你。”

也許世界要顛倒了。

“怎麼了，我很奇怪麼？”

“沒、沒有，我……我隻是太驚訝了。真沒想到，還能見到你。”

“啊，是啊。我也很驚訝。這幾年你……還好嗎？”

“嗯？嗯。我……還是那樣，過得還不錯的。”

也許世界真的要顛倒了。

“李亭七。”

“嗯？”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麼，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奇怪的感覺麼？和一般人不一樣的那種。”

“啊？什麼不一樣的……呃，在這裡看見你，確實有點奇怪----你不是在法國麼？”

“啊，那個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我就是回來了。”

“哦。”我低下頭，吃我加了很多辣椒的餛飩。

我不知道怎麼說，我害怕這是更大的一個悲劇，可是我依然有點小興奮。

我想我知道他接下來的生活：娶一個大家閨秀，就像電視劇小說，還有戲裡唱的那樣。他深深地愛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也同樣地愛他----誰能不愛他呢，這麼優秀的一個人，我甚至都還不知道為了什麼，他就已經把我吸引。他會有一個甚至幾個孩子，他會當一個好父親，他不會是那種隻給孩子們物質的爸爸，他會教育他們成人，告訴他們誠實、尊重彆人的勞動、勤奮，等等等等。他擁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一個偉大的父親，一個忠誠的、儘責的丈夫，同時他還是一個成功的商人、慈善家。

他會有無數個身份，其中之一是：我的初中兼高中同學，而且是同班。

那一共六年的時間，如果是戲本，六年總歸要有些什麼的。可是生活就是生活，它強硬地將我設定為一個配角。

那麼我以後呢？迫於家裡的、社會的、各種各樣的壓力，我也許會娶一個不懂得愛情是什麼的女人，我們生了孩子，完成了傳宗接代，然後就在生活裡互相扶持著、將就著，過完一輩子。當然，也許哪天我吃了熊心豹子膽，又忍不住寂寞，去找了一個男人。可是我這樣一個男人，誰會要呢？我沒有勇氣和那個男人一起麵對質疑，我沒有耐心和那個男人一起經營，我缺乏做一個同性戀的資本。

如果是他呢？如果他是我，也許他會勇敢吧。他會有魄力，有氣勢，有決心。我是不是應該嫉妒那個幻想中的，他喜歡的男人？

怎麼可能呢，他會和我一樣。

他又為什麼不能和我一樣呢？我們都是人，他也是。他是上流社會裡的，電視劇裡上流社會不是更雜麼？他怎麼就不可能成為同性戀呢？對，隻是因為我把他想得太好了，他也有可能和我一樣的。

“很忙麼？吃得這麼快。”

“啊？不、不是，我、我隻是習慣了。在我們鄉下，大家都吃得這麼快，吃快點，好抓緊時間乾活嘛……我不忙的，我真的不忙的！”越解釋越亂，我乾脆放棄。

“嗯”，他半垂下眼，“那麻煩你等我一會兒。”

“不礙事的，你、你慢慢吃。”

“你現在好像很喜歡吃辣椒，口味變得這麼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