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豪接過蘭香的茶,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睛掃了一圈,左手端碗托,右手拿起茶蓋把茶葉往一邊拔一拔,臉色嚴肅而鄭重的說:“方才下人言於你否,郎中交代你需要靜養,不易趕路,這裡離江寧還有些時日,舟車勞頓的,恐你身子不好承受。”
“寄瑤帶累舅父勞心了,我想吃幾副藥就好,到了外租家到時候在靜養可好?耽誤了行程,拖累了舅父上任,那就是寄瑤的過錯了。”
他臉色一垮,“小孩子不知輕重,既然你母親把你交托給我,我怎麼能叫你有點差錯呢。
我已經叫李權在城裡憑了套三進的小院,你先安心在此靜養些時日”,眼一挑瞅了瞅蘭香,蘭香麻利的上前接過他的杯子,靜靜侍立一旁,隻是在旁人不注意的角度,細長濃密遮蓋下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燦若星光。
李子豪手頓了一下從袖口處慢慢拿出幾張紙,“這是房契和些銀票,你先拿著,不夠打發李守忠給我帶信,我立馬給你送來。不要給舅父省著”,話說著又是一陣沉默。室內慢慢的靜的有些叫人心慌。寄瑤歪靠著低頭看著手裡的紙張,似沒察覺到什麼,待她翻到後麵忽的身體僵硬起來,臉一繃,後慢慢的緩了下來。隻是拿指尖輕撫信封上的字。
李子豪眼中精光一閃,“昨我接到你父的信,現已派你長兄南下來接你了。”寄瑤一慌,手裡的物件都散到了床下。這時李子豪臉上一絲笑意劃過,後又迅速繃緊臉說:“莫慌,我已去信於你三舅父,尤他出麵告知你父兄你的詳情。等你安頓好了,我也好放心赴任去,一期不辜負你母囑托。”
寄瑤趕緊忙道:“謝舅父顧全。”望了望周嬤嬤,周嬤嬤領悟忙跪下衝著李子豪磕頭,嘴裡說:“因我家娘子重病不能給您行禮,由老奴給您磕頭了。”
李子豪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好了,一家人,快起來吧,記住我不允許你們犯第二次錯,伺候好你家娘子就好”。梅香和蘭香趕緊跪下答是。李子豪站起來撣了撣衣袍,站在門口斜視了下蘭香,看蘭香垂手靜立。走了出去。
因為寄瑤的病情有些反複,急的周嬤嬤嘴周邊起滿了燎泡,於是又在船上停留了幾天,挑了一天江上風平浪靜的的日子,李子豪先行,李權帶著護院,由前天買租來的幾輛馬車,緩緩地載著虛弱的寄瑤駛進了,位於高陽縣平清街處的三進宅院。後寄瑤在這過了有生以來最為平靜的三年。
李子豪又呆了兩天,因接了封急函,交待了幾句留下李守忠一家和十幾個護院就帶著李權匆匆赴任去了。
寄瑤等舅父等人走後,就傳來福,李正和李守忠,說了三點,一是全院子夠掛白,四十天後撤;二是這些天除了必要采買不許人隨便出進,各自把下人約束好;三是給她收拾出一間佛堂,單個的留下了李正。
說完這些她就像抽光了所有的力氣軟軟的躺在塌上,從屏風溜進的光亮,照射在素白細棉無花無繡的孝衣包裹枯瘦如柴的嬌軀上,淒厲蒼涼。
梅香一陣陣湧起的心酸混或著秋季的桂花香,怔怔的看著寄瑤。寄瑤抬手揉揉了眉心,沙啞的聲音道:“李正,你是母親身邊老人和信的過的人,寄瑤以後就拜托了。”
隻聽屏風後,嘣的一聲,寄瑤強撐著扶著梅香的手站了起來,繞過屏風,緊著叫梅香扶他起來。李正頭頂著地,正當壯年的男人,嗚嗚的哭了起來。寄瑤睜大了眼,狠狠地淚逼了回去,眼睛直視著前方。
靜悄悄地等他慢慢的平靜下來,寄瑤緩緩的說:“你拿著這封信,去黃源寺找主持方丈,去請回母親的牌位來”。李正磕了個頭,彎著腰後退著,走了出去。
寄瑤一下子癱軟的了椅子上,嚇的梅香臉色煞白,她衝出去喊了周嬤嬤並幾個人,打發了個小丫頭趕緊去請大夫。周嬤嬤跑進來時,看見寄瑤閉著眼睛無聲無息的,當時就癱軟了半邊身子。
幸的旁邊的冬梅扶了一把,才不至於摔倒。滿臉驚恐,抖著無力的手一點點挪向寄瑤,一邊嘟囔著“嬌……娘”。
寄瑤無力的睜開霧蒙蒙的眼睛,有氣無力的說:“奶娘,我無事,就是累了,您不要擔心,是我不好,總叫您這樣恐慌”。周嬤嬤一把抱住寄瑤,“無事就好,無事就好,”說著就嚎啕大哭了起來似要把擠壓下的傷痛,彷徨,驚恐,全部發泄出來。
寄瑤抬頭看了看梅香,揮了揮手,示意人都退出去。廳裡麵隻剩下了寄瑤和奶娘。站在外麵的小丫頭們,都偷偷的拿袖口擦拭眼淚。這樣的哭聲持續了足有一刻鐘方才慢慢的小了下來。
這樣一折騰下來寄瑤又病倒了,在床上足足又躺了十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