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二人下樓去吃飯,柳菲菲看見他們連忙關切問小山病情如何,小山朗笑,道不過是不小心著了涼,睡一覺已經好了。柳菲菲見他樣子也就放心下來。倒是一貫沉默寡言的福叔多看了小山幾眼,小山早已察覺他功力高深,眼利心銳,不是普通仆役。所以也對他笑笑以示無事。四人吃過飯又繼續上路,入得山東境內,因決意去看泰山,故棄了水路改乘車馬。
慕容白和柳菲菲都是第一次到山東,小山記得很久以前自己有趟任務路過泰山腳下,不過當時無暇遊玩就是了。泰山不愧為五嶽之首,遠遠望去其巍峨磅礴的宗主氣勢令人心折。到得山腳下準備了些乾糧水果,福叔堅持留下照料車馬。三人都有武功在身,登起山來自比常人迅速幾倍,不到一個時辰已在山巔。
山頂風勢極大,鼓起衣袖獵獵有聲。望下去,遠處萬物俱渺,群鬆蒼翠如濤,雲卷飛鳥杳影,天地茫茫。三人俱都沒有言語,將這難得的奇景貪婪納入眼,不覺心胸激蕩,生出一種孤傲兩般豪氣來。小山心中更是情緒翻滾如海浪滔天,憶起自己這過往十八年生涯:本是好端端的唐門二少,鋒芒展露前途無量的武林驕子,卻在一朝之間喪父受辱,淪為他人階下囚,受到種種不堪的對待。到如今好不容易解了桎梏,卻又身中奇毒無法可解,這天下之大,竟無處是他的歸宿?
他性子本就偏激決絕,當初獨身一人衝上歸雲山莊應承賭約,實是故意將自己糟蹋輕賤。可是心中又明白,就算再怎麼受苦受傷,又有誰為他在乎?誰為他心疼?現在落得千瘡百孔隱姓埋名的地步,縱然外表嘻嘻哈哈的輕狂樣,可夜深人靜時也未嘗不覺實在淒惶。那自憐自艾的念頭在腦中縈繞開來,旁邊忽的想起一個柔柔的聲音:“所以說縱使你千般人才,萬般能耐,也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此話一入耳,他微一怔,竟覺如醍醐灌頂,霎時明明如也。他所遭遇的這些,歸根到底也隻有怨上天,怨上天為何要給他那樣一個母親,讓他愛不得,恨不了,讓他自毀人生好似一場可憐可笑的悲劇。念及此,他心境直轉而下,原本的怨憤悲苦變成了空茫茫的絕望,隻覺世事一場寂寞如雪,真個是好沒意思。
慕容白和柳菲菲一左一右站在小山身邊,柳菲菲正講著江湖上流傳的曾在泰山上發生的武林舊事,他邊應和著邊掃了小山幾眼,見他不發一言雙目直視,以為還在為景色所迷。正想差不多該喚他吃些東西時,卻見小山忽然往前走了幾步,慕容白以為他發現了什麼,正要問,柳菲菲忽然叫:“不好!”慕容白心中一跳,直接撲上去抱住了小山。
小山這時心智才清醒過來,眼見腳下便是萬丈深淵,連叫好險好險。慕容白緊緊地摟住他一步步往後挪,那溫暖的氣息和強有力的心跳聲從身後傳來,他整個人慢慢放鬆。腦中念頭直轉,自己剛剛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竟起了輕生的念頭。他身子被慕容白扯了坐下,抬頭看他和柳菲菲正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柳菲菲快人快語:“小山,你剛才怎麼了?”慕容白也是一臉疑問,雙手握住他緊緊,顯是剛才被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