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李父喝止,李宴樂差點就把毫不反抗的鐵傳甲給殺了。
然而終究是沒有殺。
他隻是看了父親一眼,然後開始點集人手,之後抓起鐵傳甲就奔了出去。
賦樂,賦樂。
他找了兩個月。從出事的地點,一寸一寸的土地。山。樹。崖壁。河水。到每一個人。翻天覆地。
直到家中傳來父親病重的消息。
收到家書的時候他在崖底距離鐵傳甲指認地點下遊五十七裡的河岸邊上,滿身塵灰,滿手傷痕,形銷骨立,麵無表情。
他看完信的時候報信的和身邊的人都以為他會暈過去。然而他隻是身體晃了晃,回頭看了一眼奔騰的河水,然後閉了閉眼,下令回程。
李父本來就沉屙在身,自從夫人過世之後更加鬱鬱寡歡,如今次子重傷臥床,侄女夭折,長子驚痛之下出門在外完全不顧及天子顏色朝堂清議……重重憂思壓垮了這位清臒的文人,在長子離家之後,他隻勉力周旋了一個月,就支撐不住病倒了。
病如山倒。而他一直都壓著家中下人,不令其通報給長子知曉。
如果可以,真希望宴樂能將賦樂帶回家來啊……
可是,終究是,撐不過去了啊……
宴樂……尋歡……
他緩緩合上眼睛,錯過了風塵仆仆撞門而入的李宴樂最後的呼喚。
李宴樂終究沒有趕得及。
雖然他撲到床腳的時候,他的父親還有一口氣,可是卻再沒有睜開過眼睛。
而他的弟弟雖然在半月前醒了過來,可是精神狀態十分糟糕。林詩音不得不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因為隻有這樣李尋歡才會有些表情,發聲進食。
然後林詩音找到李宴樂,對他說:這樣,不行。
詩音的眼睛是紅腫的,裡麵布滿了血絲。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那個珍愛著她的弟弟這回居然沒有發覺她這樣憔悴的形容。李宴樂將一切收入眼中,心思卻好像仍舊在不著邊際的空中。那裡茫然空虛,什麼都沒有。
而詩音繼續對他說,尋歡需要振作起來,否則的話,他們兄弟兩個都會被指責不孝的。
不同於李家長子被模糊的出行和歸家時間,李家次子在父親靈前的杳無蹤跡是更直接為人所見並且被人詬病的。父子三探花的名頭太大了,老李探花為人又清正仗義——就算是再圓滑的人,官場上也有無法交好的對象,而現在這些在他身後上門的賓客,抱著“聊儘禮儀”的態度上門的絕對不少。
雖然說死者為尊……畢竟,自己還在這個名利場裡,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