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和新月是一對十分要好的夥伴。
轉眼上了中學,新月出落成了好看的姑娘,清晰的臉如同一彎新月般潔淨,越看越像畫冊裡的黛玉。
如水則和大多數進入青春期的女孩一樣,開始發育的身體微微顯得胖些,隻是腰特彆細。如水是副大大捏捏的個性,著迷武俠小說,跟男生爭論和遊戲,沒有間隙的樣子。
有一次和新月走在路上,有位騎單車經過的男生向她們看過來,如平常一樣,她打趣地說,新月,你這又是惹了哪個班的青蛙了?
新月捏了如水的胳膊一下說,什麼呀,人家是文一班剛剛轉學來的語文科代表。
啊哦,如水被突如其來地一捏疼得怪叫,說實話,如水很不喜歡圍繞著新月寫紙條那些紈絝子弟,人長的不咋地,就成天翹課、打架、追女生。於是如水說新月:你一天煩不煩呀,被一堆的蒼蠅蚊子圍著,學習也不上心,還不讓人說了——
你還說——
見新月伸手又來,如水趕緊賠笑道:莫非這回遇著青蛙變成了王子。
新月沒有說話,徑直朝前走去,她生氣的不是如水說了過火的話,而是他根本就沒有在意過她,雖然他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是領班的女生。她是在一次作為競賽中認識他的。那天,她去的很早,同學們陸續坐到了座位上,隻有她前桌的位置一直空著,直到臨考前一分鐘,才見一位濃眉深目的男生走進來。新月專心寫作文,突然聽到老師提醒時間過半,卻見前桌的男生已交卷離座。
後來,如水知道那個騎單車的少年就是馮沉。新月一直暗戀對象,是文一班才氣很高的男生,來自北方遙遠的小城。那次作文競賽中領先新月獲了特等獎的就是他。因為馮沉,新月讓如水幫她退還了很多其他男生的信件和禮物。
高三那年,馮沉回了北方,關於他的消息,新月無從得知,隻是在每次經過操場上常常相遇的地方時,心會輕輕地動一下。有時候她會去文一班的教室,看看他坐的位置,聽同學說起他的往事。
年少時的愛情總是參雜著一些單純和苦澀的情味,還來不及品嘗,時光已驟然逝去。隨著畢業的來臨,諸多初戀的故事也風流雲散。如水考取了北京一所重點大學讀管理學。新月的分數隻意外地隻上了重點線,她調配到了昆明一所高校上文科專業。
大一那年可真是鴻雁紛飛的日子,新月給各地同學的回信占據了大部分的業餘時間。同學們來信訴說著各自學校裡的新鮮事,和那個城市的氣候、飲食種種。新鮮地過了一個學期,心裡越來越空落起來,似乎總是少了一個人的信息,那種點點滴滴的思緒就是思念和牽掛了吧。
同學聚會的時候,她聽說馮沉也在北京,他們學校離如水不遠。她問如水是否可以問到馮沉的聯係方式。如水嘿嘿道,原來你還沒忘啊。嗯,據說帥哥混得還不錯,是他們校刊的主編什麼的。但是我也沒他號碼,幫你問問看吧。如水對新月的調笑一如既往:小姑娘心事藏得那麼深呢,這般一往情深,不像你啊。這樣,你寫封情書,我幫你捎給他。
此刻新月對馮沉的思念如潮水,但她仍然有顧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唯獨對有關馮沉的事她會這樣謹慎和小心。仿佛他是她心裡的一個夢,一碰就會碎。她獨自默默地嗬護著屬於他的那個私密的心靈空間三年,此時仿佛是要被揭開的魔鏡,她猜不準會照見什麼。
可是寫什麼呢,新月遲疑著。握筆的手心直冒汗,她寫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名字,總覺得不合適。
馮沉,你好。馮沉,分彆之後,我很想念你。不行不行,怎麼能說這個呢。
馮沉,你好。聽說你在北京,我在昆明。不行,不行,這樣的話有何意義。
談詩歌說文學吧,不免唐突,當時隻是同學,馮沉和她並不熟。且自己學識淺薄,措辭不當,恐怕貽笑大方。
最後,她隻草草留下了自己的□□號碼和Email地址。
她想,既然隻是轉交的信,也不好說什麼。她以為透過如水的周全,若是他還有心,還記得,那麼他應該會聯係吧。隻要能夠有一種方式維係到他也可。
在不知道自身有多重之前,她隻有這般躲進蠶繭裡,自探虛實,自我保護。
似乎已經預料他不會回信,但在確知事實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失落起來。來自北京的郵戳依然隻有如水一如既往的信字。她沒有再問如水關於馮沉。
抱著一絲希望網吧登陸電子郵箱,竟然收到一封陌生的來信。沒有稱謂,沒有署名,隻寫了一行字: